填坑吧祭司大人无弹窗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很快,狼群就已经到达门口,来回踱步,发出响亮的鼻息声。凤歌身旁已站着队伍中所有会武的几个人,手里可笑的抄着扫帚、擀面杖、菜刀,大厨手里还握着一根准备用来炖汤的大腿骨。
许久也没什么动静,凤歌问起:“外面怎么样了?”就算不用问,也知道,外面传来的声音,实在不能代表什么愉快的事情正在发生
守在墙边的人爬上梯子,困惑的说:“头狼正在扒门。”
“门结实吗?”
“结实是结实的,但是这狼很奇怪,扒门的姿势像狗。”
凤歌忽然想起了什么:“头狼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
“关林森,看看是不是虎子。”
关林森轻轻一纵,就跃上了墙头,对着下面正在认真扒门的头狼叫了一声:“虎子。”
头狼抬头,看见是他,撒欢似的蹦来跳去,摇尾巴打滚,什么首领的威严,什么野狼的骄傲与自豪,不存在的,都是不存在的!
待确认外面那是虎子之后,凤歌也默默的爬上了梯子,向外一望,虎子更开心了,伸着舌头呼哧呼哧直喘气,尾巴摇得跟扫地似的。
“你到底是狼还是狗啊?”凤歌不由认真思考起一个严肃的问题,当初是谁说这是狗的?
见到凤歌之后,虎子高高兴兴的又蹦又跳,连带着它身后的“小弟”们也十分激动,狼嚎之声此起彼伏,虎子拼命的挠门,想进来。凤歌站在墙头,看着狼群露出的尖牙利爪,还有那在满月光华下绿幽幽的眼睛,这山庄之内二十多个人,万一哪只发起疯来,伤到任何一个人都很要命。
抓了半天门之后,凤歌咬咬牙,大声说:“不能给你开门。”
虎子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凤歌对着虎子,指着后面的狼群:“你的手下太吓人了,不能进来。”
虎子转头看着身后的狼群,又看着凤歌,似乎领会了什么,它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中充满了哀伤,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它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王霸之气的形象在小弟们面前轰然倒塌,可怜巴巴的看着凤歌,两条前腿抬起,做人立状,不知跟谁学的,双爪做出拱手作揖的动作,还摇着尾巴,看起来就像谁家的小孩子过年来讨红包一样的讨喜。
从来没见过虎子这么努力的讨好自己,凤歌看着心都软了,要不就叫虎子自己进来?想想又摇了摇头,这么多人的安全,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凤歌还是对虎子摇了摇手,又不忍心看着它一脸期待的样子,便从梯子上下去。
虎子隔着门,又呜呜的叫了两声,声音里满是哀求、悲伤,凤歌真想打开门把它放进来,几经纠结,最终她捂着耳朵,跑回自己的房间。
过了好久,关林森推开房门进来:“它们走了。”
凤歌坐在床头,抱着膝盖发呆:“它是来找我的,但是我却把他赶走了。”
“等它回头看着它背后带来的那群狼,就会明白殿下不是在赶它,而是在保护其他人。”关林森安慰道。
凤歌想了想,抬起头来:“一只狗,哦不,狼,它能想这么多。”
她抬着红红的眼圈,看着关林森,脸上写着“我读过书,你别骗我。”
关林森坐在一边,对她说:“真的,以前,我祖父在边关的时候,也遇到过狼……”
接着,关林森就说了一个关于狼与一个爱戴红色帽子的小姑娘故事,刚说第一句,就被凤歌打断了:“狼怎么可能会说话,这不合理。”
关林森一本正经的对她说:“被东郭先生救走的狼,也会说话。”
“对哦。”凤歌又继续听。
可是说了没几句,凤歌忍不住又打断:“那只狼早就知道有外婆住在那里,为什么还要等到小红帽来了,才吃?还有,她妈妈知道森林里有狼,为什么会让她一个人走?为什么走大路就没事,难道大路上有什么符咒?为什么狼肚子被剖开,狼还没有死?”
从来没见过对传说故事纠结这么仔细的人,关林森的故事顿时说不下去了,他搓搓脸:“这只是一个故事,殿下不要太在意细节。”
“可是细节决定成败呀。”凤歌看着他。
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已经失去了对童话的憧憬和向往,失去了天真无邪的梦幻与信任。
“殿下的逻辑分析能力真强。”关林森也只能强行夸奖一番。
听了一会儿毫无逻辑的故事,凤歌的心情还是好了许多,随口说了一句:“没什么,跟杜书彦学的。”
“……”关林森此时脸上笑着,心里已经在盘算应该把这个姓杜的小子撕成多少条才能泄心头之恨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山庄门前只留下了一些凌乱的狼爪痕迹,大门上还有被划过的痕迹,其中有一道抓得很重,连包着的漆皮都被划开了,内里的木质露出来。
凤歌蹲下,抚着门上的抓痕,默默不语。
车队的头儿清点完所有的东西和人员之后,恭恭敬敬对凤歌说:“金姑娘还没好吗,就等她了。”
“不用等她了。”凤歌微垂着眼皮,提起裙摆走进车厢。
又是一声唿哨,车队再次向前,凤歌就这么愣愣的坐在桌子前面,将茶杯拿出来,没有倒水,直勾勾的看着那只杯子,眼神空洞,不说话也不动,就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手中轻轻一动,才如梦初醒般的抬起头来:“到了?”
只见窗外依旧是浓翠如荫的山路,点点野花遍布其间,幽静怡人,若是平时,凤歌会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从前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现在只是经历了一趟西夏之行,她却感觉整个人的心境都不一样了。
曾经信任过的人离她而去,围着她卖萌耍贱的狗也被她亲自赶走。
“到底是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凤歌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崩溃了,她的眼泪毫无征兆的一滴一滴流下来,顺着她的脸颊,打湿了她的衣衫。
关林森抬头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摸遍全身,也没有摸到手帕,他有些发慌:“殿下你怎么了,别哭啊。”
他从来没见过女孩子流眼泪是什么样,更何况是身份这样高贵的公主,不说还好,一说,凤歌的眼泪更是如同决堤一般,不断涌出。
四下找了一圈,才从随身的小包里找到了准备裹伤用的布条,一时来不及多想,抓出布条,他起身靠近凤歌,伸手要为她擦眼泪。
手刚抬起来,原本还坐得端端正正的凤歌忽然就软下来,整个人伏在他怀里,再也压抑不住难过的心情,放声大哭起来。
关林森全身都僵住了,手里还拿着布条,胳膊就这么僵直的伸着。怀里那个柔软的身体微微颤抖,此时的凤歌,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一个需要安慰的邻家小妹妹。
温柔而有力的拥抱,让哭泣的凤歌找到了一丝安心的感觉,耳边轻轻传来关林森的声音:“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直到你让我离开。”
“我不会的。”凤歌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在刚才的慌乱中,关林森的手松开,布条团滚到了车厢角落,关林森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伸手,想替她拭去脸上的泪。
手指刚碰到她的脸颊,从来没想过女孩子的脸这么软,这么嫩,自己的手掌上满是被剑柄磨出来的老茧,指尖上也有茧痕,这样的手触碰到她,会不会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他的手微微松开,凤歌看着他的眼神从期待也渐渐变成了失落,微微张着的粉色樱唇,也垂了下去。她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心中最柔软的深处,一直冷静自持的外壳在这一刻碎裂,什么暗卫工作守则,什么身份悬殊,都不重要。
关林森的手如珍如宝般的捧着她的脸,轻轻的,蜻蜓点水般的落在她的嘴唇上。
放开凤歌的时候,关林森才恢复了理智与清醒,他已经准备好迎来一耳光,或是回去之后被砍头,凤歌看着他的眼睛,声音里满是落寞:“这只是安慰吗?”
还没等关林森说话,凤歌自嘲地笑笑,扭头望着窗外。
刚才凤歌的心中被涌入的大量负面情绪挤压,那一刻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关林森适时的那一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上。
沉稳无波的人生,被关林森投下的小石块激起了涟漪,她的心动了,可是关林森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意思,亦或是一时的同情而导致的情难自禁?
需要时间去证明,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树木,凤歌不由扬起了嘴角。
日头刚刚偏西,车队在路上已越来越多的遇见穿着大恒国服饰的行人。
再向前没多远,马车停下来,听声音,是正在进行通关检查,半天也没有往前动一动,守门的城门官与车队的掌事纠缠不清:“运进来这么多武器,也太扎眼了。”
“咱们都这么熟了,也不是第一回了,您就高抬贵手,就当没看见,不就成了?”
“现在不一样啦,北燕人闯进了你们王都的事,我们这都听说了,上头下了严令,有一点点嫌疑的都不能放,你这明晃晃的又是铁傀儡又是武器,求求你,行行好,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指着在这混碗饭吃,你别给我砸了行不?”
“哎,您这……”掌事的还想说,就看见凤歌披着斗篷走过来。
凤歌亮出凤安年给她的腰牌:“律王千岁要的东西。”
城门官就是律王家将,自然是认得这腰牌的,他看着凤歌:“请问姑娘名讳?”
“戈凤。”
城门官肃然起敬:“原来是璇玑才女。”
他挥挥手:“放行放行。”
凤歌坐回车上,路过城门官时,他一脸憨笑着:“城门官王六问律王千岁安好。”
回到县衙,林翔宇闻声奔出,看见铁傀儡和那一车新式武器,整个人激动的不能自已,如同孩子看见了最新奇的玩具,摸摸这个,又拿起那个,直到被铁傀儡踢了一脚,趴在凤歌面前,才想起自个儿好像忘记行礼了,顺势给凤歌磕了个头:“拜见殿下。”
凤歌笑笑,不以为意:“快把东西拿进去,搁门口人家还以为我是来给你行贿的。”
“对对对。”林翔宇叫人搬东西,自己还乐颠颠的抱着一把长枪舍不得放手。
一屋子各种稀奇的东西,林翔宇看着嘴都合不拢了:“听说北燕袭击了西夏王都?看来是个谣言。”
“不是。”凤歌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正巧被我们赶上了。”
林翔宇震惊地看着她,还没说话,凤歌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在小孩子玩得最高兴的时候,叫他吃饭,是很不容易的。林翔宇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凤歌到了书房,站在那里的时候,整个人还心不在焉,人在书房,心在库房。
凤歌摇摇头:“真没出息,给我磨墨。”哼真是没见识。
摊开纸,她微微闭上眼睛,回忆在石磊那里看见的图纸,落笔如风,将那本图纸册上的图型尽数重现在纸上,识货的林翔宇眼睛都直了,直到凤歌收尽最后一笔,他才将已经张了半天的嘴巴合上,瞪大了双眼,一张张仔细看。
“能做出来吗?”凤歌问道。
林翔宇深吸一口气:“都是很大胆的想法,除了材料限制之外,还有就是工匠的技能了。”
图纸绘制的十分精细,各项数据一应俱全,林翔宇看得一脸沉醉,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时喜时忧,嘴里还不住念叨:“天才天才,怎么想到的。”一会儿又摇头:“太扯了,怎么可能。”
如果那不是凤歌亲手给他画的图纸,几乎要以为他在看什么情节曲折离奇的坊间话本,看个图纸也能情绪这么饱满,还真是一个进工部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