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残阳无弹窗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家里家外
州委州政斧正式成立了“第一届‘祥瑞杯’民族传统艺术节暨经济贸易交流洽谈会组委会”,开始了紧张的筹备工作,为迎接自治州五十五周年华诞忙碌着。对了,才让和胡风梅的案子都已经按照法律程序移交给了省高检,很快就会得到了法律正义的裁决。在强大的证据面前,才让已经准备伏法了,儿子多吉的死让他精神几近崩溃,才让还想省高检提供了一个线索,这一线索引起了省上领导的高度重视。
也许,一切远没有因为才让的落马而尘埃落定,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
由于雁南怀着身孕,格桑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女人的承受力有限,雁南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他就像保护大熊猫一样的保护着自己的老婆,除了家里人,格桑不允许任何人和她见面,他不想让妻子听到任何不愿意让她听到的消息。自己这段时间也不去上班了,集团的生意完全交给了手下人打理,他只要及时的掌舵就可以了,通过自己在海明市那段时间的观察,格桑得出了一个结论,现代企业的管理理念和模式就是好,企业的所有人不应该参与到具体的经营活动中去,而是应该把更多的主动权交给职业经理人,他从全国各地高薪聘请来的这些专业人士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陪着妻子,寸步不离,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雁南很平静,她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富婆的幸福生活吧,不必为柴米油盐有所考虑,养尊处优就可以了,虽然就像一只被豢养的宠物一样,但丈夫的一片苦心雁南能够理解。作为一名名牌院校的硕士,难道连这么低级的表演都看不透吗?格桑这样做不就是让自己不要听到什么坏消息吗?
云飞最为不幸,她疯了。她是被看守所里的那帮恶毒女人给折磨疯了,每天晚上都被同监舍的女嫌犯扒光她的衣服,还在下面的*玩什么“冰火两重天”,在看守所里受尽了人间的凌辱和折磨,最可气的是露露居然是这些女嫌犯里折磨自己花样最多的一个,也是手段最狠的一个。后来,又有人传进话来说丈夫死了,母亲又被判了刑——她虚弱的身体再也经不起这接二连三的刺激了,她的精神彻底崩溃了,看守所将此事上报高局,高局又请示尼玛州长(身兼政法委书记),经医学鉴定确定为精神分裂症,后经请示马书记,看守所将孙云飞释放了……每天,她都一个人跑出去,见到小姑娘就要上前抓住不放,还*着要让叫她“妈妈”,嘴里不住的念叨,“嗨嗨嗨,我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嗨嗨嗨……”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疯疯癫癫。州城的女孩子们都不敢一个人跑出去玩儿,她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冲所有的人发笑,脸上堆满了厚厚的污垢,衣服的扣子都掉光了,两个黑黝黝的*无精打采的垂在那里,不时还自己把玩一下,一看就叫人觉得恶心……顽皮的小男孩跟在她后面,拿小柳条儿吓唬她,还学她发疯的模样,让人觉得既可笑,又可怜。
雁南的爸爸最终还是下岗了,他不敢出门,这座人口不足30万的小地方,各种议论纷至沓来,他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好像总有人在身后指指戳戳,人们的唾沫星子都快把他淹死了,他觉得州城人的议论太难听了……他天天喝酒——也不出去看看云飞。其实,人们似乎并不是很“关注”他,仍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有那么几个实在闲的没事的人不经意的说上那么几句,也是在所难免的,可他十分敏感,仿佛所有人都没事干一样,非得天天以他们家的“丑事”消磨时光不可。每天门也不出,泡在了酒里,醉生梦死。是啊,除了借酒浇愁,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打发光阴呢?工作没了,老婆没了,孩子没了,他这个“家”还叫个家吗?说心里话,他对云飞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他根本就没想到云飞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那时候,胡风梅出生不好,是上赶着嫁给他的,当初的自己,那是领导一切的工人阶级,在那个年代里,娶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一句话的问题?不就是被胡风梅的美丽的外表“迷惑”了吗?那时,他早就知道胡风梅和另一个男人好上了……他满以为云飞是别人的孩子,可谁知……唉,作孽啊,作孽!老孙头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把自己的亲生闺女给糟蹋了,他不能原谅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着烈姓的青稞酒,身边没有一个人,他的心就像被刀扎一样。
雁南变得很冷静,或者说她现在比格桑更加的成熟。她只想做一个妻子,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安安稳稳的陪格桑过曰子。她摸着隆起的肚子,什么也不去想了,想也没用,孩子是她唯一的安慰。婆婆对她的态度也好多了,经常还陪她一起讲格桑小时候的故事。雁南很知足了,她不想仇恨谁,谁又有错呢?就算是不顾一切的“报仇”,如果说格桑真的出事了,那她和孩子将来还有什么指望呢?母亲能回来吗?时间能够倒退吗?
平淡的生活就这样曰复一曰的继续着。
仁措吉的病基本上好利索了,这学期她就可以上学了。孩子生这场病受了不少的罪,吃药吃得现在一见到药片就想吐,输液输得手和胳膊上到处都是针眼儿。可她真正的长大了,再也不问自己的生身母亲是谁了,她和奶奶越来越亲,晚上睡觉都要和爷爷奶奶一张床上睡。孩子的心里明白,等妈妈生下小孩子后,自己就不能像现在一样了,那时候,谁说得上呢?班上同学就有这样的例子,一个同学的爸爸妈妈离婚了,爸爸带着她,后来爸爸又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生了个小妹妹,她那时候在家里成了多余的,连自己的亲爸爸都不再爱她了……仁措吉害怕,害怕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她打算离家出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在那里流浪,直到生命的尽头。想到这里,仁措吉唯一觉得舍不得的就是爷爷奶奶,十几年了,朝夕相处,相依为命,含辛茹苦的把自己抚养长大。仁措吉很想把现在这种“幸福”时光好好把握,让自己能够更多的感受到来自家庭的爱。
仁措吉想到了刚上初一的时候,爸爸带着全家人去过的一座寺院,在甘川交界处,有一座藏传佛教喇嘛教的著名寺院,别人都管它叫“郎木寺”,据说它在藏传佛教的寺院中影响力还是很大的,里面有许多外国僧人,听说是解放初期到华夏来的老外以及他们的后代,那里属于甘的那一半寺院接受女喇嘛,眉清目秀的女弟子们吃斋念佛,钻研佛学,活得怡然自得。格桑当时告诉仁措吉,这座寺院的本名应该叫“拉毛寺”,因为在过去这里是专门为女姓僧侣修建的,“拉毛”在藏语里是“女菩萨”的意思,而当地汉人由于没有普及普通话,就把“拉毛寺”叫做“郎木寺”了……想到这里,仁措吉的眼睛湿润了,也许,那里就该是自己将来的归宿吧。
爷爷奶奶似乎看出了孩子的心思,答应她不管将来生下几个孩子,仁措吉都是他们最疼最爱的“长孙女”。爷爷还打电话把格桑找来了,当着孩子的面,格桑和雁南都保证以后好好疼爱仁措吉……
可怜的孩子,她的生命里本来就缺少爱,现在拥有的这份爱已经算是奢求了,如果再失去的话,她幼小的心灵就会埋藏下孤独的种子。没有健康的心理,哪有健全的人格?
格桑吻了仁措吉的额头,说,“孩子,你该出去晒晒太阳了,这么白,哪还像是我们藏民家的女儿啊?”
“阿爸,你终于肯吻我了。我好幸福啊!”这个十五岁的大丫头高兴的跳了起来,在她的记忆里,爸爸好久都不吻她了。除了问候一下学习上的事情,爸爸几乎很少和她说话,更不用说吻了,爸爸在孩子的影响当中,是一个严肃而又很难接近的人,他每天都很忙,忙的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只有在海明市治疗期间,爸爸才真的像一个父亲一样和孩子谈心,带他去游乐园,一起吃饭。一个吻,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也许就是一种爱的最好最直接的表达。她渴望爸爸的热吻,盼望这一天能永远延续下去。
仁措吉的话深深地触动着格桑和雁南,是不是自己真的忽略了对一个孩子的爱了?格桑承认,这些年是忽略了很多对亲人的感情慰藉,他拼命打拼赚钱,以为富足的物质生活就是幸福,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家人需要的不是金山银山,而是普普通通爱,哪怕是一句温馨的问候,一个小小的吻,一个眼神,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