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六宝无弹窗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人之将死
当阿永如鹰爪一样的五指扣上雪正脉门的时候,这只一直都很稳定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连环击出的反震之力已伤着了他的手臂。他们的武功都在暗器上,没了暗器,他们犹如拔了牙齿的野兽,没有尖利的獠牙,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们心底的愿望是能亲眼看见“九连环”的光彩并能挫败它,但他们又不希望自己看到,因为他们明白,有些兵器是不能随便亲身体验的,当你感受到他们的光芒时,也许就是你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刻。
生命就是食物,愿望就是衣裳,你可以不穿衣服,但不可以不不填肚子!
“九连环”到底有怎样的可怕?他们没有想过真正要去尝试,但他们还是看见了。可惜,突然冒出得替死鬼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以至于阿永是如何出手击中了他们的暗器,他们都茫然不知。只看见三个缓缓逼近的光圈,他们想躲避,可明明可以轻易躲过的光环他们就是躲避不了,甚至他们根本就不想挪动腿脚,只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很奇怪、很荒唐的感觉,它仿佛有种吸引你的魔力,亦然让你忘记它是要命的武器,它会要你的性命!
直到一股强劲的力道击碎了他的暗器,震伤了他的手臂,雪正才从这种虚无的幻境中醒悟。
他不明白,他不理解,可他忘记了一个事实:他的武功还没有到一个高深的境界!
——一个没有悟道的人,他又怎么会理解“道”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东西?
阿永的脸像寒冰一样逼人,渗骨的语气能浸入雪正的骨髓:“快!解药!不然你们都要死!”
他的声音不但透着凛冽的杀气,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
“宇内三偷”和“魔鬼双盗”的性命就在顷刻之间,他又怎能不焦急?别人为他而死,他没有理由不尽他最大的努力,甚至杀人!
雪正艰涩地说道:“没有解药,至少现在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阿永吼道。
“我们决心要杀一个人时,是不带解药的。”
他说得是实情,但阿永不会相信。
他野蛮地扯掉了雪正的蹀躞带,撕碎了他的衣衫,可是除了银两、火刀、火石、火折子、盐巴外,连一颗解毒药丸都没有。阿永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又疯狂地扯掉了连山、天鸿的腰带、衣裳,可还是没有一瓶解药,更别说专解这种特殊暗器的解药。
连山冷笑道:“解药是用来救命的,我们是来杀人的,带了解药,人怎么会杀得死?”
阿永一拳打在连山的脸上,吼叫道:“可你们杀得不是要杀得人,杀错了,杀错了,你知道吗?!”
天鸿面无表情地说道:“生有处,死有命,该死的人总是跑得快。”
阿永一脚踢在他的嘴上。
跌坐在地上的五人被这种霸道的暗器悉数打中,细若牛毛的毒针和蚀骨毒水已浸入他们的肉骨,剧烈的毒性使他们的皮肤迅速变黑肿胀,生命也就是在一刻半刻之间。
董大脑袋说话的声音开始微弱:“大脸,我们就要死了。”
“是。”
“你怕不怕?”
马大脸弱弱地答道:“不怕。”
“为什么?”
“有你们陪着就不怕”
“难道你一个人死,才会害怕?”
“当然,看见你们快快活活,我却一个人到阴曹地府去,孤孤单单,无朋无友,别人欺负也没有帮手。那里又全是一些冤魂屈鬼,整日哭哭啼啼,怨恨冲天,我怎么会不难过,怎么会不怕死?现在可好,大家一起死,想起来也就不那么怕了。”
董大脑袋望着纸猴儿,说道:“猴子,你怕吗?”
纸猴儿按着被毒针射中的肚子,惨笑道:“怕,怎么会不怕。”
“大脸都不怕,你为什么要怕?”
“你傻呀,十八层地狱那多可怕,像我们种人一辈子少有恩德,还不要过刀山、下油锅、睡钉板,样样少不了,想想一身肉都是酥的。再说了,地府多冷,它能像阳世一样有暖和的皮裘,红火的火炉,热乎乎的火炕。还有,那里吃肉、喝酒、逛窑子方便吗?我估摸着肯定啥都没有,多无聊,想起来就愁死人。要是阴世和阳世差不了多少,死也就无所谓了,唉,谁知道那里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
董大脑袋艰难地歪着头,对沈鹤说道:“你怕不怕?”
沈鹤看着黑的发亮的腿脚,漠然说道:“不知道。”
董大脑袋奇怪地问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以前每当想到死的时候,心里非常的害怕,不知道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难受?伤心?恐惧?痛苦?我什么都想到过,可当真正要死的时候,我却没有感觉,什么都没有。”
“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
沈鹤摇摇头,说道:“真的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连我都觉得很怪,或许是一种解脱吧!”
看着董大脑袋投过来的目光,肖无影说道:“以前只要一想到死,我就说不出的惧怕,可现在真的要死了,我突然很想知道,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阴间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我死了会怎样?鬼魂要吃喝拉撒吗?如果鬼魂不需要穿衣吃饭,不知冷暖温寒,那他们天天都干些什么?阴间有争斗贵贱吗?现在就要死了,我终于无所惧怕的就要知道这个答案,我很期待。你呢,你现在怎么想?
董大脑袋想了会,说道:“我和你们一样,活着的时候只要想到死,就害怕惶恐,死掉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个美好的世界了,死掉以后就再也不能享受美食女人了,再也看不见父母亲人,朋友美景了。可是真正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我再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了,一切好像都无所谓了。当生命降临到世间的那一刻,我们没有机会感受那种心情,当死亡降临的这一刻,我们可以清晰地体会这种特殊的、不能重复的感受,这种无以伦比的体验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世上无数的人,用一生的时间追求情爱的幸福感觉;无数的人用一生的精力追求金钱带来愉快感觉;无数的人费尽所有的心血,追求权力名望带来的满足感觉,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他们得来的一定是一种自己需要的体验。
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另类的、终极的体验!
即使有人想,也没有人愿意追求这种体验,因为,这种体验你永远只能尝试一次!
如果到了非尝试不可的时候,你要是能平静地对待,或许,它也并非那么可怕,或许,它也是一种非凡的别样体验!
极地探险,荒漠求生,死亡游戏,这些不都是对死亡的一种体验吗?
阿永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眼泪已流了下来。自己如果有一天就要死去,会是他们中间的哪一个?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它是不是很奇妙?
阿永坐在他们的中间,用手臂拥着他们,哀伤地说道:“恨我吧,是我害了你们。”
董大脑袋勉强笑着说道:“其实这只是一个意外。”
这怎么会是一个意外呢?阿永不懂。
“我们当初以为,凭借自己的轻功可以迫使他们能有所退让,这样给你赢取时间,没想到这三个杂碎出手这么快,暗器果真厉害,要是当……”
沈鹤打断他的话,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往自己脸上贴点金,你这个大脑袋算是白长了。”
纸猴儿瞪着眼睛,说道:“说实话你会死呀。”
马大脸说道:“说不说实话都要死,有什么关系呢?”
肖无影说道:“有些实话是死也不能说的,当然有关系。”
纸猴儿鼓着腮帮子说道:“这话是谁说的?”
肖无影正色说道:“七叔说的。”
五个人听到肖无影说出这句话,顿时闭紧了嘴。
毒已攻心,他们的嘴永远地闭上了,再也不会说出一个字。
虽然人死了就再也不会顾及外在的一切压力,但有时候对别人的许诺却是一种信仰,而这种信仰就是一个人的灵魂,**灭亡了,灵魂却永远不会消亡,灵魂不会灭亡,生前所做的诺言也就会依然存在。
既然三盗两偷这样的人物都对别人的承诺至死无悔,自己对七叔的嘱咐是否也要依旧坚守到底?
可是,坚持下去,还要死多少人才能完成?
阿永不知道,他的心沉甸甸,冷飕飕,就像搁在一块冷硬的磨石上在不停地磨砺。
他慢慢地走到雪正面前,冷厉的目光看了许久,说道:“他们死了。”
雪正只是看着阿永,听他继续讲下去。
“世上有没有只准自己杀人,不准别人杀人的规矩。”
“没有。”
“有没有只准自己报仇,不准别人报仇的规矩。”
“没有。”
“他们也算我的朋友,为我而死,我该不该替他们报仇?”
“该。”
阿永问得很快,雪正回答得也很干脆。
“既然你也这样认为,那我杀你们三个也一定合乎道义?”
“不对。”
“为什么不对?”
“我们杀得是你,他们五个是情愿替你死的,换一句话说,他们是自找死路,怨不得我们。”
阿永眉毛一扬,说道:“好,照你这么说,风九疯杀死的是风祺又不是你们,那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风祺是我们的大师兄,当然有关系。”
“三盗两偷也是我的过命朋友。”
“风九疯比起他们谁更重要。”
阿永愣了一下,如果非要论个先后,那风九疯的分量自然要重很多。
“你什么意思?”
雪正说道:“我们的命换风九疯的命,对你来说应当很划算,毕竟活人比死人重要。”
阿永想了一会,说道:“你们不想死。”
“能有活下去的机会,谁想死,”
连山插嘴道:我想。”
天鸿接着说道:我也想。”
阿永奇怪地问道:“有活命的机会,你们为什么还想死?”
雪正苦笑道:“因为我要是答应了你的条件,我就要接受师傅的惩罚。”
“这种惩罚一定很严厉?”
连山说道:“要一双腿的代价。”
雪正说道:“一双腿换三条命,这不是很合算吗?”
天鸿说道:“我们不同意。”
雪正脸一沉,说道:“在大事面前,我说了算。”
在一个大宗派里,大师兄的地位仅次于掌门,他也一样握有生死予夺的权利,其它的师弟只能无条件遵守,不能否定。风祺死了,雪正自然就有了大师兄的威权,连山和天鸿也一样不能驳斥他的决定。
阿永说道:“好,我同意,但你要给我凭据,不然我怎么能相信你。”
雪正说道:“你听好了,风九疯的命只能换我们三人的命,其它的我不能承诺。”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阿永不太明白。
“意思就是我们三人答应不再追杀风九疯,至于‘七巧堡’有什么布置,跟我们无关。”
阿永很恼怒,说道:“你饶了半天不等于没说吗?”
天鸿冷笑道:“没有一个人的命能大过‘七巧堡’的威望,我看你还是杀了我们算了,别白费心机了。”
雪正说道:“你要知道,用我们的三条命换风九疯的六个月生命,也许已经足够了。”
阿永眼珠转了几圈,明白了,这是在暗示他,六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风九疯跑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要足够遥远,足够偏僻,相信生命还是有保证的。
阿永咬牙说道:“好,你现在就给我凭证。”
“你想要什么样的凭证?”
“当然是最过硬的凭证。”
“可以。”
雪正话落,就一掌击向自己的双腿,“咔擦”一声,双腿齐根折断。
这是“七巧堡”对失职弟子的惩罚,也是给阿永最有力的承诺。
这是一个残酷的承诺,也是不容任何人怀疑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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