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宏图无弹窗 正文 章二四 面见
半月风尘仆仆,积累下来的污垢让浴盆里的水很快变浑浊,那仆役倒是个勤快人,很快了两遍水,帮着郝世禄清理身上的污垢,累月的疲惫在这一刻消散,郝世禄发出几声呻吟,翻过身来,趴在盆沿上,惬意的享受着搓背。见郝世禄两只手腾出来,郝允辙笑了笑,递上一封文书,正是前两日他与孙伯纶一起拟好的,上面介绍了刘家寨战事的前因后果与经过结果,对战功进行了核算和分配,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
郝世禄仅仅看了一个开头就腾的一下站起来,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拿着文书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五百多人的流贼,匪首更是鼎鼎有名的闯将蝎子块,那厮当初在韩城渡河被堵,辗转陕北各县,就连延绥巡抚洪承畴都没有抓到,此次竟然栽了,还是栽倒了自己手下一个把总手里。
要说起来,一个把总手下顶了天也就十几个人啊,若不是上面写明俘获流贼流贼两百余,斩首两百余,另有蝎子块等匪首的人头,这些都是能勘验的,作假不得,一个把总就算用计谋也料理不了五百流贼啊。
“你这朋友是什么身份,怎生有如此胆略啊。”郝世禄挥手令退仆役,才问道。
“从前是边军,后来去了草原谋生,弓马娴熟,长于计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郝允辙半介绍半赞誉的回答,见郝世禄不喜,他又说:“叔父,关键是此人会做人会来事儿,你接着往下看便知道了。”
郝世禄依言看下去,看到的是孙伯纶亲笔书写的战报,上面写明了上官都司的指挥得当,葭州知州的运筹赞画,还有当地缙绅的钱粮支援,可谓是面面俱到,只要换个口吻加上大印,就可以直接送达三边总督行辕,到时就是大功一件,葭州境内,无论是文官武将,俱得封赏。
看到这里,郝世禄陷入了沉思,他本能的感觉到孙伯纶并不像自家侄子说的那般清白简单,但孙伯纶办事实在是贴心,今天准备的吃食房舍,虽然不值钱,却是需要细心认真的,当真是办到了他的心坎里,而对刘家寨战事功劳的分配,更是让他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既然如此,那就把他叫来。”郝世禄最终说道。
孙伯纶很快赶来,见到已经端坐在正堂的郝世禄,忙行礼:“卑职孙伯纶,见过都司大人。”
“既然立了大功,又是允辙的朋友,就不必多礼了,坐吧。”郝世禄平平淡淡的说道。
孙伯纶笑了笑,说:“在大人面前哪有卑职的座位,卑职只想在都司大人麾下,再立新功。”
郝世禄略略点头,说:“你救了我女儿,本官也算承你人情,你的身份是我麾下把总,这事我替你担待了。”
孙伯纶连忙道谢,郝世禄见他谦卑有礼,人长的又正派,心说这厮实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阴谋家,当下便说:“你递上来的战报我看了,所写无误,与知州大人商议后,会送达三边总督行辕,此番你立下大功,一个百总是跑不掉的。”
“多谢大人恩典,不知大人率军班师,还需要卑职做什么?”孙伯纶道了一声谢,又问。
郝世禄瞥了孙伯纶一眼,道:“如今闯将等匪首覆灭,但仍有不少杆子流寇在葭州境内肆虐,当下葭州精锐尽在我手,待休整之后,当出兵周围村寨,横扫流寇乱贼,还我葭州百姓一片安宁,你我同僚功劳簿上也能再添一笔。”
当下孙伯纶就称颂英明,心中却也有了计量,从郝允辙口中孙伯纶得知,这郝世禄年轻时性格粗豪不会曲意逢迎,所以世袭都司,半生无寸进,只是这些年年岁渐长,要为儿孙计,也逐渐变的圆滑,此番出征宁塞,就有再进一步的意思,只是有贺人龙压在头顶,终究事与愿违。
孙伯纶猜测其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游击将军之位,于是凑上去,小声问:“都司大人辛劳剿匪,所求莫不是游击之位?”
见郝世禄皱眉不悦,孙伯纶却说:“卑职倒是有个法子得总督大人欢心,若是得当,或许能成。”
孙伯纶微微一笑道:“大人,如今的陕西流贼肆虐,并非官军不能战,实乃朝廷钱粮紧缺,如今有建奴在辽东作乱.......。”
若论对当今形势的理解,孙伯纶这个后世已知结局者自然盖过当今所有人,只是郝世禄可是一个粗豪的武将,最烦这些大道理,一挥手:“长话短说,你又不是大头巾,说这些不咸不淡的话干甚?”
孙伯纶顿时有了牛嚼牡丹的感觉,告了一声罪,说:“大人,说白了,杨鹤大人的平贼策中最重要的一个字是抚,可是自从其成为三边总督,一直忙于戎事,那流贼降而复叛、死灰复燃之事常有,究其原因就是朝廷没有钱粮土地安置流贼,如果大人能想出个法子来安置流贼,比方说安置好葭州境内的流贼,那在杨大人眼里可是比剿灭流贼更大的功劳啊。”
郝世禄一听,眼睛放光,孙伯纶立刻明白这家伙是想简单了,赶忙解释:“最大的功劳就是不废朝廷一分钱粮就能安置流贼,眼下就是向杨大人伸手,他也拿不出钱粮。”
“若真有不要钱粮就能安置流贼的法子,朝廷那么多相公,怎生想不出来,此事作罢。”郝世禄立刻没了信心,孙伯纶也不指望这老丘八能相信自己,也就不说了。
孙伯纶又请示了都司营伍安营之事,郝世禄却明令长久驻扎,显然是真的准备留下剿贼,再立新功,孙伯纶拿出钱粮簿册,郝世禄见刘家寨没有大军驻扎所需的粮食,当下留下士卒,只带几名骑兵去了葭州州城,向知州要粮。
郝允辙也在随行之列,他策马走在郝世禄身侧,郝世禄忽然问:“允辙,琳琅的事情你为何不与我说,刚才我让她随我回葭州,她却不肯,问了丫鬟才知道她和那孙伯纶的事情。”
“叔父,其实二人没什么,叔父也一直费心堂妹婚事,不如就着落在孙伯纶身上,其实父亲也是这么想的。”郝允辙知道瞒不住,据实相告。
郝世禄叹息一声:“那孙伯纶虽然狡猾些,倒也有些本事,若他不嫌弃琳琅,我倒是没意见。”听得这话,郝允辙欣喜万分,郝世禄却又说:“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叔父在宁塞发生了许多事情,琳琅与那孙伯纶的事情休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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