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室无弹窗 第一百六十六章 柳无根生
“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踏莎行候馆梅残次日,曹丕与赵该再度上路,他们行至半途,赵该忽然提出在一处驿亭稍作休息,曹丕自无不可,于是两人在亭中坐下,此时春风未至,院中的枯树仍未见绿。赵该想起此行走来,曹丕的兴致似乎都不高,一反原来意气风发的气度,也不知是在见到东海王之后遇见了什么事,这让他产生好奇:“我看子桓这一路精神有些萎靡,可是行途劳累了?”
“想到琅邪之事,兴致不高罢了。”曹丕睨了对方一眼,忽然道:“说起来这也是个是非之地,陈国风波在前,你我此番上任,不如就在此先共议个结论如何?”
“结论?”赵该一愣,拿不准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着措辞:“琅邪的事,我原以为既是让你我前来襄助,此事便不当有反复了才对。”
在他看来,曹操和刘虞正是合作的关系,曹操能够将刘虞当做奥援,刘虞能够借助曹操掌握实权,这本是互相有利的事,所以二者都不想让琅邪步陈国的后尘,多般遮掩,现在看来,事情一定出了变故。
难道是出在东海王?赵该胡思乱想着,毕竟对方情绪上的变化是受到东海王的私人宴请之后。
曹丕却摇了摇头:“这可未必。”
赵该顿时急了,如果真的出现变故,那现在要怎么办?难道对方还要对琅邪王死咬不放?可这样又将至刘虞于何处?他丝毫没有应变的才干,对此居然也只会催曹丕解释缘由。
曹丕冷笑着起身,再不多说什么,负着手走了。
这是极为失礼的表现,赵该在身后气得站立,手指着曹丕离去的背影,却不敢叫住他。
队伍停了没多久便重新启程,赵该还在车中苦苦思索着,忽然听到有人策马赶来,敲响了他的车窗,原来是孔桂一手持缰,怀里抱着一只陶壶赶了过来:“公子说这柳枝生芽,命我来送与赵公,请看一看这算不算活了?”
赵该大为疑惑,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入手却是重的厉害,原来是那壶里盛满了水,他险些把陶壶砸在地上,仔细打量,那所谓的芽点嫩青之间还伴有一点黑黄,想必是这两日用火烘出来。
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前方忽然骑来一队人马,与前队短暂交接后,有人远远跑了过来。赵该扭头看去,见对方腰缠着白麻,惊呼道:“琅邪王薨!请国相速至开阳,商办后事!”
“什么!”赵该大惊失色,手上不稳,竟是正好将那陶壶摔落在地,碎成几瓣,那根柳枝露了出来,却是一丝根须也没有。
琅邪王自杀的消息很快传到长安,赵该坚持的理由是墙砖诅咒事件导致琅邪王暴毙,要求追责前任王相,并对砖上刻下诅咒的百姓进行惩处,只字不提曾经琅邪王被弹劾谋反的事情。曹丕只是一个开阳令,无权对此事做出评价,国相赵该则借此加以修饰,以转移视线,好给刘邈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具体如何,上面的人心里都清楚,当刘邈得知此事后当时晕倒在地,这下不仅亲侄子没有保住,琅邪国也将面临绝嗣除国的风险。在他看来,刘熙分明就是被逼死的,在得知陈王的下场之后,刘熙早已风声鹤唳,一听新任的是赵该和曹丕,哪有不往坏处想的道理:“小子性情柔弱,志大才疏,年轻时虽听从了些妄言,又何以至此!”
宗室中能来劝刘邈的也就老相识、灵台令刘琬了:“你再伤心过度,说这些胡话做什么?”他着意看了眼一同前来安慰的宗亲们,又提醒道:“斯人已矣,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重你自己!”
底下也有人开口说话了:“是啊刘公,还请万望保重。此番家君遣小子过来,就是为刘公暂效犬马之劳,我等刘氏宗亲,疏而不散,遇事也都该出一份力才是。”
刘邈勉强回过神来,定睛看去,只见那人样貌儒雅,穿着太学生特有的青色衣衫,年纪轻轻、却坐在了稍靠前的位置,正是太仆刘表的长子刘琦。
“藩王丧制是朝廷典章,自有规程,不是寻常人家的丧事、还需邻里打下手。”刘琬眉头微皱,直接代刘邈回复道:“这是宗正的事,尊君刘景升恐怕还帮不了吧!”
刘琦被说了一顿后,面色大惭,低头不语。
“今日此行,是为了看望仲远,旁的事姑且不论。”这时侍御史刘繇开口了:“陛下知道仲远与琅邪王叔侄情深,担心哀极而毁,特命劝慰。圣意至深,仲远就莫要悲切了。”
刘邈闻言,立时拜倒,眼里又禁不住流下泪来:“请代我叩谢陛下。”
好不容易众人走后,刘琬才问出心里话:“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做?”
“他是被逼死的。”刘邈推案起身,冷冷道:“我不能让他白死,无论是谁,都别想着好过。”
刘琬大惊,忙跟着起身拉住他的衣袖:“仲远!你可不要做傻事!”
“我现在连至亲都没了,藩国宗庙既亡,我死之后,九泉之下再见王兄,与他从何谈起照顾子侄?如何说起后人绝嗣?你说我做傻事,我现在还要怕谁?”刘邈挣开对方衣袖,大怒道:“我谁也不怕!”
他要先弹劾刘虞,是刘虞的作壁上观、又擅作主张派赵该做国相才害死了刘熙然后再是臧霸,就是这个人故事重提,先后牵连害死了两个藩王!
“你帮不帮我?”刘邈紧盯着刘琬。
“诶!”刘琬狠狠叹了口气,嘴上不愿,脚步还是站在了刘邈身边:“我真是嫌麻烦少了。”
次日,刘邈以前任并州刺史的身份上疏,弹劾刘虞在并州一味的主张怀柔、施恩求媚胡族,致使并州匈奴同化竟然赶不上后来居上的凉州司候天象的灵台令刘琬也上疏称有星孛于北斗,是北方有刀兵之兆,建议警惕塞北异动。
曹操也一反常态的打起了前阵,接着天象有异,指称刘虞故作俭素,但妻妾皆服罗纨,盛绮饰,实在是表里不一,德行有亏,难以居三公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