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而上婉君心无弹窗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冤冤相报
蒙老头的脸上现出些唏嘘的神色来,罢这话后也是长叹一声。“怪不得他?又如何怪不得他?”
晏梓河脸上神色愤然,一直推动药碾子的脚也停了下来,只眼中带着悲哀地看着蒙老头。
“师父,如今我早已不是三岁幼童,虽这些年和师父您四处行医对人情世故不甚熟稔,可我却是知道身在其位便该担其责!”
“若非他身为太子却又不甘愿担太子之责,又怎么会给旁人钻了空子遭了算计?”
听闻晏梓河这般,蒙老头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似是带着审视的目光也落在了晏梓河的脸上。
蒙老头动了动嘴,目光却并不看晏梓河,缓缓问道:“晏,你可是觉得这些年跟在为师身边委屈了?”
罢,不等晏梓河回答,蒙老头又似是自言自语一句自嘲道:“你跟着为师四处行医的确吃了不少苦,这身份总归是没有皇子光鲜厚重的”
“师父!”
晏梓河脸上现出疾色,慌忙从地上起身,脚绊在药碾子上时,打了个趔趄,却还是飞扑到蒙老头身前跪下。
“师父您的这是什么话,您知道,你我虽是师徒之名,可在徒儿心里,您就是徒儿的父亲,当初若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徒儿。”
许是蒙老头的话伤了晏梓河的心,又许是原晏梓河就对这突生的变故心里存了恐惧和不安,不过几句话下来,便已经是泪流满面。
站在木架子前翻弄草药的蒙老头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少年,目光中明显带着怜惜,脸上的神色也是舒缓开来。
他当真怕这个他一手教养大的少年会怨他,他更怕这个少年会对权势生了妒忌之心,晏的性格他太过了解,这样似是绵羊的性格,一旦认祖归宗,不啻于羊入虎口。
“起来吧!是为师一时心急才了重话。”
蒙老头抬手覆上晏梓河的头顶,不知不觉间话语又软了几分,“你若是不喜这里,咱们便回凤梧山的家吧!”
罢,蒙老头手掌轻移,拍了拍晏梓河仍旧有些单薄的肩膀,面上的伤感也倏然褪去,“再过上些时日,院里那棵海棠树的果子也该熟了,正好摘了给你做些蜜饯。”
晏从牙牙语步履蹒跚长到如今的翩翩少年,这些年来他付出的心血又岂是三言两语便可涵盖?
他们虽是师徒关系,但晏对他从来都是多了一份对待父亲的敬重,而他又何尝没有把晏当成自己的亲子般对待?
前太子妃廖芳若会找上门来,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更让他意外的却是对于廖芳若的靠近,晏已经渐渐习惯,甚至有时还会与她笑几句
而他,也并非是怕廖芳若把晏抢回去,而是实在不愿晏卷入这样一场夺嫡的纷争之中。
听到蒙老头等回到凤梧山山脚下的家以后,要给他腌海棠果,晏梓河抬手抹了抹脸后又喉间又滚动了两下。
思绪也不知不觉飞回到了凤梧山,院里的那棵海棠树一直是他在悉心照料,为的是那一树的繁花,也是为了秋后被寒霜打过的海棠果。
他虽和师父一直四处行医居无定所,但凤梧山山脚下的草庐,却是早已经被他当成了家。
晏梓河脸上现出些笑容,带着几分天真,“好,徒儿老早就惦着那满树的青果子呢,咱们走时,才指甲大。”
比了比指的指甲,脸上带笑的晏梓河忽地神情又有些落寞,不自觉地便把头靠在了蒙老头的腿上。
“师父,徒儿并非指摘当年他的所为是对是错,只是徒儿以为他没尽到一个男人守护妻儿的责任罢了”
“一个连家都保护不好的人,又谈什么江山社稷”
这句话,晏梓河的声音十分低沉,像是自言自语般,但却也可听出话语中的怨怼。
他一直以为生来便是遭人厌弃的孤儿,蒙的师父眷顾,又教习他一身医术看病救人,却不想他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孩子,他也曾有家
年幼时所遭受到的讥讽和白眼,虽不曾刻意想起,但却是从不敢忘。
他也曾自卑过。
晏梓河的一句自言自语,落进了蒙老头的耳朵里,也同时落进了缓步走来的无尘禅师耳中。
无尘迈出去的脚步一顿,便又落回了原处,只站在石阶下静静地看着着一身青衣的少年跪在地上,头靠在蒙靖石的腿上,带着一股孺慕和依赖。
无尘的目光微动,脸上似是有些难堪闪过,但转瞬即逝,目光又变得无比平和。
渝儿得没有错,当年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从未对旁人生出过防备之心,抑或者,他的自大和骄傲,以为可以躲得过明枪暗箭,这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对天下人仁,却唯独愧对自己的妻儿。而他的过错,也由他的妻儿在承担
他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而是一个躲在山间寺中自以为避世的懦夫!
可不这般又能如何呢?
当年他从牢狱中走出来终见天日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难道当真要他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才算是为妻儿和宫上下报了仇吗?
冤冤相报,又何时了!
微微眯起了眼睛,无尘看向晏梓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慰。
这些年,蒙靖石教导的确实不错,渝儿跟在他身边也是好事一桩。
渝儿虽对他心有怨怼,却对当年的是由并未生出怨恨之心,对阿若则更是敬重,这样便已经足够好了。
才还踟蹰不前的脚步重新抬起,踩在石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蒙老头和晏梓河不禁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无尘神色淡然地拾级而上,面上并未露出半分的不满。
蒙老头见无尘走过来,便率先拱了拱手,而晏梓河见这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走过来时,脸上似是闪过羞恼,旋即便飞快起身走到石桌旁又重新推起了药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