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叹晚欲长安无弹窗 第六百三十七
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千回赴节填词处,娇眼如波入鬓流。诗如此却也形容不了春楼花魁媚娘的半点风姿。
顾盼生辉,颦笑盈盈,引无数富商贵胄、人骚客甘愿折腰,千金换其一笑。
可惜她的眸子里只住着一才子,叶府三郎,他才高八斗,又是一深情客。
第一次看见他时,她正在台上跳舞,红衣曼舞,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要知道她可是这京城春楼的头牌,极少出来献舞。因为楼里的妈妈,要保留几分神秘感。让男人求而不得,才能砸下重金。
围观的所有人里面只有他穿的最为特殊,一身素白的衣衫,腰间系着一白玉佩。别的再无装饰,入春楼的,穿的这般清水寡淡,她还是第一次见。
样貌也算得上俊俏,她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四目相视的时候,他刷的一下红透了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根。连忙转移的视线,羞涩的很。
她不禁轻笑出声,真是个呆子。
这入春楼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恨不得将眼睛贴在她身上,被看了吓得转移目光的,他倒是第一人。
后来她时常能看见他,不叫任何姑娘,只是一个人坐在楼下喝闷酒,像是在等着谁。
再后来,妈妈给她找了一个琴师,琴技非凡。若有他作配,加上她的舞蹈,一定能够名动京城,不想,竟是他。
叶府三郎,叶家世代为官,有权有势。家中三郎,五岁吟诗,七岁作画,十三岁琴技冠绝天下。谁能料到,竟来了春楼做琴师,给花魁媚娘作配?
一曲歌舞后,名动了京城,也成了笑话。
再遇见他时,他嘴角紫青,脸颊肿胀,上楼时有些跌跌撞撞。
她听,他被家规处置,掌了嘴,打了板子,又在祠堂里跪了两日,后来若不是叶家夫人求情,怕是这双腿要落下残疾。
里面的缘由她懂,却不敢面对。
她只是一青楼女子配不上。
只能当做没有瞧见。不过他也不在意,仍是日日前来,见或不见,他都在楼下偏僻一隅,弹琴作诗。不问风花,不聊雪月。
转眼已是一月有余,她终是忍不住的问道:“值得吗?”
他静静的望着她,满目柔情,莞尔一笑。
“于你,值得。”
她怔住,失了神,心底的芽萌发,不受控制。
春楼花魁不再跳舞,准确的,她只跳给一个人看。
“三郎,你这金屋藏娇可是真的?”她慵懒躺在贵妃椅上漫不经心的询问。
“铮…”琴声戛然而止,他停了手中的琴,“史书记载,自然不假。媚娘,你何时对史书感兴趣了?”
“那倒也没有,只不过前些日,同姐妹们听书的讲了半段。讲的真真是感人。”
稍作停顿,沉思一二,那双美眸若有若无的盯着叶三郎,星光点点的期待。
“三郎,日后可会将媚娘藏起来?像陈阿娇一般?”
他浅笑着承诺,“这是自然。”
半年后,他没有辜负誓言,迎娶她入府,没有八抬大轿,没有走正门,在偏院中有一个名为黄金屋的院。
他果真要将她藏起来。
她婉拒了所有人的爱意,算得上苦尽甘来,终于等到成为陈阿娇的那一刻。
入府后,他抚琴,她舞蹈,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有一天,她突然发现他变得成熟。而有些事情,有些感情也在悄悄的发生改变。像流沙一样从指缝中流逝,她是用力的想要抓住,它流逝的也就快。
她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是一年的雪景。
她同他在院子中赏雪。
他满目清明,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感叹道:“媚娘,你看今年的雪多美,妆点万家清景。”
可惜她只觉得冷的透人心脾,浑身打着哆嗦,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年年都这般,有什么好看的?三郎,好冷啊,我们回房吧?”
他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个“好”字。
那场雪后,他的话就变得少了,时常就是一个人坐着抚琴,不言不语,黄金屋的门槛也没有往日踏的勤快。
看她的眼神少了些宠溺,多了些清明,隐约中甚至还生出一丝厌恶。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确,冬去春来,这后院来了几位姐妹,与媚娘骨子里媚俗不同的是,都是清白人家知书达礼的姐。
世人都:红极一时的花魁媚娘年老色衰,容颜不复,勾不住叶三郎的魂。
可是她不在意,铜镜里的她还是美的动人心魄,她还是住在这黄金屋中。她还是那个陈阿娇。
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那些快乐的光景。
他抚琴,她舞蹈。一对神仙眷侣。
过了些许日子,许久未见的他突然前来。
她眉开眼笑,含情脉脉。连忙端茶倒水,使出浑身解数,用出惯用的伎俩欲图再次勾住叶三郎的魂。
门前的青砖有一百零一块,她数了六百八十九遍,每一次数的数都一样。
她真的害怕了。
她坐在他身旁,柔荑细手在他的肩膀游走,“三郎,你怎么脸色不好?”
“江南水患,空有一腔热血,可惜上不达天听。”他坐怀不乱,紧锁着眉头,一脸的忧愁和无奈。
“江南在哪?又不是京城,烦它做什么?三郎,时候不早了,我们……”
着,青衫半落,暖香如玉的肩头乍现春光。娇声道:“来嘛,三郎,你都好久没陪人家了……”
“除了勾引男人,你还会做什么?!”他突然怒斥,愤愤起身,甩袖离去。
她愣在原地,再抬头时,清泪满面。
不过半年,这院子里又进了些女子,依旧没有她好看,连半分都比不上,但却都是官家姐。
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那日,听完老夫子枯燥乏味的讲课,几个生商量着要做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他满心好奇也跟着去了,结果懵懵懂懂的就进了春楼。
那种地,生是去不得的,可是他不后悔,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世间竟然还有这般美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