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世当大王无弹窗 第596章 告别的挽歌(五)
无冬城是理想的宜居城市,不论多挑剔的人,都会被这座城市所吸引,如果你追求上进,无冬城拥有让你充分施展个人能力的大量学习和工作机会,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路;如果你好吃懒做,那这里有丰富的美食和充足的物质保障,你只要偶尔干点零活,就能生活的很自在。当然,无冬城还有一个重要的隐含功能——这里是人类反击的阵地,毕竟,还有一个末日在那个世界等着方铭。这个城市的某些角落里,有不少人从未让自己放松过,他们研究、训练、战斗,为的是迎接最残酷的战斗。
巧的是,投降主星的那批人,除了极少数,其他人几乎都来自同一个小团体,一个除了方铭和安宜之外没有人知道的团体,由安宜亲自创建,这团体的名字就叫“无名”。
参加者包括医生、主妇、冒险者、学生,有些甚至不是异能者。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参与这个项目的人,在现实世界中,都经历过不同程度的磨难,忍受过常人无法相信的痛苦。他们都有强烈的危机感,明白那个看不见的末日危机,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来,把眼前的幸福生活完全毁灭。
此刻,听到方铭的声音,站在主星身后,作为“投降者”的高东翔突然醒悟过来,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仿佛回到了一个月前,他作为新人大陆的佼佼者,和一群人站在一起,听着上司训话。
眼前的上司是个女人,黑发如墨,肌肤胜雪,女王般高贵美丽。他知道,这是无冬城的大人物,造物主大人的亲信。
女人说道:“我是安宜,你们通过了之前的考验,成为了这个无名组织的一员,从现在起,你们的训练、生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刻,牺牲自己……”安宜的声音提高,“为了这个世界。”
不能做到的,站出来,我会拿走你的记忆,让你回归平静的生活。”安宜冷冽的目光扫过高东翔,停在他脸上,“你呢,年轻人,其实挺足,你穿裙子的样子,大概很好看。”安宜戏谑的口气,像是一个奴隶主,在买卖奴隶。
高东翔挺立的身躯一抖,在新人大陆上,敢这么羞辱他的人,都受到了惩罚,当然,他现在连顶撞都不敢,对方就算把他当成蚂蚁般渺小,高东翔依然觉得,这似乎是理所当然……
高东翔,自幼父母离异,生活坎坷,进入清江大学后,成绩优异,为人稳重。当他进入新人大陆后,一开始并不显眼,经过多次任务,获得了一个绰号——礁石,因为他沉稳如乱流之中的礁石,一次在剿灭哥布林的时候,被几个哥布林巨怪围攻,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依然镇定的手指都不曾抖动一下,从容的释放了爆炸物,拯救了同伴。
“我愿意付出一切,来捍卫我所信仰的。”高东翔大声回答。
安宜的嘴唇弯起,“希望你的誓言比你可怜的肌肉结实点。”
……
时间回到当下,当“投降者”们集体异动,主星第一时间就察觉了问题所在。
主星的体表结构,不符合人类的物理常识,就好比一个复杂的空间迷宫,其中的距离,以光年为单位,几乎任何攻击,都会在复杂、漫长的迷宫中消耗殆尽。
如果硬要找一个弱点,那就是它的,而这些伪装的投降者们,伪装的如此之好,以至于它把他们带进了自己的能量网络中。
不过,小虫子就是小虫子,他们改变不了什么。
高东翔身上燃起亮光,那意味着,他们体内的高强度储能装置,已经释放。
那些能量,由安宜独家制造,既包含着古老的传承,还有新的异能研究成果,安宜作为人类之外的超凡生物,她的发展路线,和方铭不同,或者说,方铭常常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他只知道,这些能量集中起来的话,大概可以毁掉地球。
本来,方铭没有想到安宜的布置,会有排上用场的一天,因为牺牲自己人,不是方铭的风格。而且动用这些人,只有在同归于尽的情况下,才合理。
但小优的出现使方铭有了新的选择,所以方铭在主星拉拢投降者的时候,派出了这些已经准备好的“投降者”。
在方铭眼中,主星真实的身躯,就像是毕加索立体主义的绘画,庞大而怪诞,在它体内的浩渺云雾中,有一点针尖般的光芒闪动。
方铭耳边响起小优的声音,“嘿,我把那些能量都装进了他的体内,准确的说,是他体内的一颗粒子中,好嘞,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她的声音微弱下来,似乎昏睡过去。显然,即便是四维生物,她的行动,也会消耗些什么,也需要休息。
主星是人类无法想象的生命体,以人类的科学标准无法判断他究竟属于生物还是无机物,就像用原始人的思维无法理解核能武器的存在。
现在,从主星体内那颗极其细微的粒子当中,迸发出一颗小号行星所蕴含的能量。这颗粒子只是构成主星身躯的万亿粒子中的一个。
从这万亿分之一的粒子出发,一颗接一颗的,那些人类无法归类的粒子纷纷走向了湮灭。这种景象非常奇特,就像是坐在地球的某个山巅,看着由无数星体汇聚而成璀璨的银河,你突然发现其中一个亮点灭掉,就好像烟头被掐灭,然后是另一个,一个接一个,最终整个银河都熄灭了……
主星残存的结构塌缩,化成一颗亮点,以无法形容的速度撞向了方铭。
当方铭抬起双臂阻挡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刚才依然低估了主星,在被摧毁了绝大部分之后,主星残余的力量恐怕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即便如此,他撞击的强度依然可以杀死未晋级前的方铭。
好在方铭的灵魂晶体和无冬城融为一体,方铭也获得生命层次的飞跃,他毫不费力的挡下了这一击。
与此同时,面对主星的来袭,新的无冬城,仿佛因为方铭灵魂的合并,出现了一些活性特征——无冬城的表层空间在发生不规则的变化,方铭心中一动。
“似乎在模拟主星的外部结构?虽然很不成熟,但是,无冬城已经走上新的道路……”
撞击之中,一道光柱穿破了无冬城的天空,消失不见。
“主星逃了……”方铭意外的看着天空。
在剧烈震颤中的无冬城也逐渐平静下来,在无冬城的一个广场上,身材魁梧的高东翔睁开眼睛,疑惑的自语道:“我还活着?怎么可能?”在参与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们都获得了最准确的信息,置入他们体内的储能器一旦释放,他们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但是现在天空一片澄清,敌人似乎已经消失不见。
方铭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心想:参与末日计划的人们都活了下来,还好不是最糟的情况。
这全归功于小优,小优是四维生物,所以她能轻易的取出他们体内的能量储存器,并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因为在小优眼中,无冬城的三维世界完全是一张摊开的画,她可以同时出现在无冬城的任何方位。
虽然重创了主星,但方铭的表情并没有变得轻松,身后的戚晴跑上来说道:“雪儿该不会?”
方铭明白,雪儿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神秘,强大,甚至非常危险的人物。通常没有人会去担心她的安危,她的敌人才是需要担心的。但他们又眼睁睁的看着雪儿在空中自爆,众人充满疑惑、震惊和悲伤的情绪。方铭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确定,她也许还活着。”
他又对众人严肃的说:“我要去追踪主星,你们先在无冬城里治疗伤员,安顿大家。”
他又对刘歆语点了点头,“拜托你了。”
离开无冬城后,方铭自语道,“雪儿,我看到你了,出来吧。”
没有人回答,“难道是我看错了……”方铭心想:“难道,这次她真的……不,不可能。”
方铭不愿意承认最差的结果,一路走来,承受各种损失,有些伙伴牺牲,永远消失,但是这没有让他的承受力更高,相反,越是了解死亡,越是珍惜周围的人们。
芦城的街道上,一个女孩孤零零的蹲在路边,空中落着凄冷的小雨,她身体抖动了一下,惶惑的望着四周,“刚才发生什么了,人类原来是试验品……不过,那不重要,我好饿……”
主星被击溃之后,主星的清扫者所造成的精神损害竟然消失了大部分,大量人类如梦初醒,从虚无和颓丧中,恢复了求生意志,在社交网站上,各种逃生信息层出不穷。
女孩跌跌撞撞的,走向了最近的超市,她感觉到强烈的饥饿,她现在只想打开一盒鱼肉罐头,美美的吃上一顿。她完全没留意,和他擦肩而过的青年,表情是多么的绝望。
有一粒似乎是被雨水激起的尘埃落在了她的身上,紧接着,离她不远处的一只流浪猫后背弓起,毛发直立,惊恐的望着女孩,只见她的身躯慢慢浮起,一种让所有动物都惧怕的恶意蔓延而出。
女孩嘴里嘟囔了几个音节,然后就静静的立在原地。
“这不太合理,这个星球,只是一个不重要的试验园区,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生物,那还能算人类吗……好在,就要结束了。让这个家伙埋葬在这里吧。”
几分钟后,地面微微颤抖,本就阴沉的天空也更加阴暗。滚滚雷声从地面八方涌过来。
……
中土,除了留在芦城等城市中的部分人,多数人类都在撤离路上,目的地是山峰,或者原始森林,或者是一切能够躲避的场所。公路上密密麻麻的车辆水泄不通,人们绝望的按着喇叭,似乎他们只要抓紧点时间,就能逃离灭顶之灾。
从阴沉的天空俯视,就像是河流般的蚂蚁,拥挤着,相互裹挟着,徒劳的挣扎……
空中一闪,人们纷纷抬起头,本来灰暗的天空,像是被大火烧红,逐渐变成了橙红色,周围的林木和原野,都变得艳丽而诡异。气温也快速升高,焦灼感蔓延在空气中。
“要来了!”有人发出一声惊呼,许多人弃车而跑,徒劳的奔跑着。
芦城基地内,有人汇报道:“大量的虫群和不明物体从四周出现,数量难以统计,同时,气温正在上升,根据计算,大概五个小时后,地面温度将达到1500度……一切生物都将走向灭绝。”
“知道了。”几位决策者相互对视一眼,并没有太多表示。
“长官,部分随行人员已经转移到地下避难所,请您立刻转移。”
其中一个决策者摆了摆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逃是逃不掉的。至少我还能选择怎么死,诸位,我要死在战场上。”
“嘿嘿,这算是咱们最后的骄傲,让我们给虫子点厉害瞧瞧!”
“新世界……”有人还没有放弃希望。
“只有灭世者知道新世界的事,但他不见了,或许凶多吉少。”
“我想,是灭世者破除了我们的精神沉沦,他应该还活着。”正气组织的廖凡说道,他的话引发了一轮新的震惊,大家都记得刚才那种及其厌世的情绪。
“真是讽刺,我们叫他灭世者,可恰恰是他,让我们还能活着,我们都欠他……”
“我们去不去新世界不重要,希望中土的人们有机会得救……”
“不管怎样,做好一切准备吧。”
毁灭性的武器已经被调动,不仅有核能武器,还包括一种正在研发阶段的秘密武器,也匆匆的派上了用场。
这些武器,足以把地球上的生物全数毁灭。现在,大家形成了共识,哪怕是死了,也绝不便宜了那些所谓高等文明,人类的躯体、灵魂,都不给它们留下。
这些武器被统一设置好,倒数计时一个半小时……
方铭飞临十公里以上的高空,俯视壮阔的被染成橙色的大地。
达到了新的生命层次之后,无论是无冬城,还是方铭,都进入了全新的状态。特别是,能力的释放规模和强度。
从他手中,飞出一粒灰色的物体,在空中炸开,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如果从太空中看,一层细微的精神波动席卷了全球。
“最终审判。”
方铭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后世,某种神话描述过,造物主对人类进行审判,毁灭了大地,把那些值得拯救的人带上了天国,其余的都坠入炼狱。
而方铭,此时所做的,和神话传说有些类似,也是判定哪些人值得拯救,只不过,得救的人,进入的是无冬城。
无冬城和灵魂合一后,进一步扩展,现在能够容纳外部人口五百万,增加的名额,当然不能浪费,但是,在现存的数十亿人类中,该拯救哪些人?
根据职业、地位和能力来选择?还是按照品行?无论用什么标准,都不会达到真正的公平。
因为人包含着各种可能性,一个惹是生非的年轻人,未来有可能成为栋梁之才:一个优等生,未来有可能对人类造成巨大伤害。事实上,人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主要取决于好的环境和激励机制,促使人朝更好的一面发展。
如果在一个群体中,只有自私自利吹牛拍马才能混的好,那这种群体氛围,就很难促进人们的完善。
想了一下,方铭把这个选人的苦差事交给了刘歆语,没有比“真实之力”更合适的能力了,刘歆语应该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刘歆语的精神异能,经过方铭的增幅和放大,能够触及所有幸存的人类意识——十几亿的人类。这种接触,直达意识世界的深处,一个人的内心,完全展露无疑。比面对面的询问大半天,更接近真相。
这种能力已经类似传说中的神灵,方铭有时候会想,大概那些神话传说,来自于某些强大的异能者,可是,即便是异能者,也是在困在牢笼中的试验品。
当刘歆语选中获救者,同时可以使用生物搜索引擎,直接把被选中的人类接入无冬城。
……
一条人类防线上,一个卫兵正给家人发送视频讯息,“爸妈,我答应过你们,带个女朋友回家,看来是做不到了……”
屏幕那头,母亲的声音颤抖,“那都不重要,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一直都为你感到骄傲,永远以你为荣,我和你爸做了些好吃的,准备喝两杯……你呢,冷不冷?”
卫兵听着虫群靠近所引发的轰隆隆的震动声,笑道:“我也很好,我爱你们。”
空空荡荡的图书馆内,一个女坐在桌前,偌大的图书室,多个学科的书架静静的立着,往常翻阅图书的学生们都不见了踪影。
自从欧卡利人入侵,学校就已经宣布放假,人去楼空,只有少数学生还留在学校。
女生翻开书,这是她最近一直在读的一本,一个另类哲学家的日常感悟,作者对于生命有许多独特的看法,很吸引她。所以,虽然广播上宣布人类已经走到了终点,她还是忍不住要读完这本书,女生嘟囔道:“这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她趴在桌上,伸直了胳膊,“唉……真想一直读书……”
人们不仅有对生命的不舍和遗憾,对敌人的愤恨和恐惧,还有抛弃了底线的宣泄。
在一条偏僻的马路上,一辆红色的轿车歪在路旁,车头顶在树上,凹陷了一大块。司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郎,她捂着额头,白净的脸上带着气愤的红晕,质问道:
“你们要干什么?都这种时候了……”
在她面前,站着几个男人,刚才就是因为他们突然冲出来,她的车才失控,撞在了路边。
其中一个男人满脸横肉,打量猎物一样望着她。
“还用问吗……我们不甘心啊,你们这种女人,住在高档社区,身边围的都是有钱人,把我们当成路边的垃圾,看都不看一眼……”
另一个男子插话说道:“明明就是靠卖弄姿色,还装的比我们高级。”
“那就满足我们最后的愿望吧,嘿嘿……”
几人不怀好意的围上来。
这时,他们突然静立在原地,不光他们,包括年轻女郎,包括所有人在内,都保持静止的姿势,站立不动。
他们原有的思维活动都暂停了,大脑这个舞台,原本运转的,不管是什么内容,都被强制终止。
人们面对顽皮的孩子时,会说:“你能把他按在书本前,可你管不住他的脑子啊。”但现在,所有的脑子都被按住了,按在一份特殊的“试卷”前。
这份考卷,包括了大量图像,有自然风景,历史人物,野生动物,更多的是人类之间的种种行为,友谊,爱情,背叛,嫉恨,压榨,像是走进展示人性的博物馆,还有国家之间的冲突,战争,掠夺画面。
这种浏览不仅是强制性的,还是沉浸式的,每一个图像,都让人全身心的代入。就像是出现在眼前,伸手可及。
看到那些图像,人会产生各种反应。
这就是刘歆语的测试,她的选择标准,就是看一个人如何对待同类,如何对待这个世界。也就是说,那些麻木不仁,内心残忍,贪婪恶毒之辈,都会在这个测试中暴露出来。
无论是随丧失自我的庸人,还是隐藏的连环杀手,都逃不过这个测试。在意识世界里,没有人能说谎,没人能自我欺骗。
年轻女郎也无暇去想自己身处的险境,只是随着图像,产生各种情绪反应。
看到人类的阴谋诡计,相互屠戮,她会痛苦,流泪,看到爱和友谊,她会自然而然的微笑。
这个测试,似乎经历了相当长的过程,但实际上,连一秒的十分之一都没到,稍纵即逝,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就像上课时一个短暂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