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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是个权臣无弹窗 第二百九十一章 荷枯(全部是白怜)

    沙场无风月。

    诚然有那股挥之不去的异样感,李锐的心绪并未动摇。

    他无暇分心,也不能心乱。

    主帐内军商讨结束后,一众将领各自领命而出。李锐未动,站在原地迟疑片刻,看向正按住舆图比划什么的李荣,“元帅为何不遣人送白姑娘回京?她份不同寻常,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这是你第几次问我了?”李大元帅从军中抽出神,无奈,“我了是她不愿回京。”

    “那不如把她送到别处,总好过待在这里叫人分心。”

    李荣未言,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这目光太透彻,叫人觉得在他面前什么想法无所遁形。

    李锐不适地皱了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再多什么,甩手离开大帐。

    踏出帐门后一抬眼,正好对上提着药箱走到门口的白怜。

    四目相对,白怜习惯地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

    这笑入目的一瞬间,李锐先是习惯地想避开,但转瞬间却又敏锐地察觉到这张脸、这副表和以前相比,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但这变化微乎其微。

    捕捉到一丝模糊的轮廓已达到他能力的边缘。那些更深的、更具体的东西则像深秋清晨的湖,被一层一层厚重的浓雾牢牢掩住。

    李锐抿着唇,心复杂,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白怜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也看到了,”李荣站在帐帘后不远,以长辈的语气劝,“这子实在不值得你费这么大心力。大战在即,我也分乏术,恐不能护你周全。依我之意,你不如去后方暂避几。”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考虑的。”白怜垂下眼,终是轻声道。

    白怜最终没来得及走。

    因为大战突然而至,其惨烈程度远远超出了所有饶预料。

    敌军出奇兵袭击了营地,虽及时发现将之击退,但受冲击最大的是尚医营,许多手无寸铁的随军大夫被杀。

    军中大夫本就少,如今雪上加霜,更多士卒伤重无治。本来还有一线存活希望的人因为缺少救治,只能眼睁睁地走向死亡。

    白怜叹了口气放下包袱,再三挣扎后自我劝服:“反正也没地方去……”

    白怜束起头发,扎进残肢血一片模糊的活死人堆。

    “啊啊啊啊啊,疼!好疼!”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后悔了,我就不该来……”

    “我儿子快一岁了,我还没见过他呢!”

    “孩儿她娘,好好活着。”

    ……

    战争是残酷的,命运是无力的。

    白怜以一种懵懂的状态被卷入这架庞大的绞场,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尸骨边深深陷入了无边的迷茫和悲哀。

    这感觉似曾相识。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她心翼翼地捧起奄奄一息的灰雀,掰开它的鸟喙,放进去豆子大的药丸;她坐在竹楼的廊下,一手抱着白兔控制住它,一手轻轻地剪掉它伤口边缘的毛发,细细撒上灰白色的粉末。

    她于医术一途极有赋,师兄师姐们都这么。灰雀和白兔很快痊愈也证明了这一点。

    她高抱起白兔跑到舅舅面前,眼神亮晶晶的。灰雀站在她肩头愉快歌唱。

    这时她看见舅舅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终于发生了变化。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深沉和复杂。

    她不敢笑了,神色怯怯,“舅舅?”

    “……”

    良久,顾清川话了。

    舅舅话的速度总是不快不慢的,语气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尾音微微下垂,很像是在叹息。

    白怜那时候很不明白,舅舅医术高明,是世人敬仰的神医谷谷主,为什么总是不开心,总有叹不完的气。

    “你实在不适合做一名医者。”舅舅。

    白怜不服气地瘪着嘴,“可是大家都我是谷里分最好的。”

    舅舅后来好像了句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白怜记不清了。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二,那只在她肩头歌唱的灰雀不再鸣唱,冰冷僵硬地倒在她窗边,翅膀的羽毛松散,豆豆眼大睁着。

    “这种雀鸟是谷中特意饲养来试药的。这就是它们的宿命。”

    那次她哭了好久,舅舅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半句话都没安慰她。

    最后反而冷冰冰地,“愚不可及。”

    “……”

    白怜回过神,抓着一团肠子往手下伤者的腹腔塞去的动作停了下,视线缓缓上移至对方面部。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沾着黑红的血污,依稀有点熟悉。

    哦,两前她给他包过手臂上的伤。

    那年轻人分明处在很痛苦的状态,却还是用力地挤出一点笑。

    “又是白大夫啊,多谢白大夫了……有点可惜……可惜这一辈子来不及报答白大夫了,咳咳。”

    年轻人膛忽然剧烈地起伏,呼吸也变得粗重。他勉力睁大眼睛,似乎还想什么,可是他一张口,只有满口的血不住往外涌。

    “别了。”白怜张了张口。她没发现,她根本没发出来声音。

    但年轻人仿佛听到什么一般,眼神发出残烛般的光亮。他双手紧紧攥住,用力挣扎着吐出断断续续的字句。

    “好好活下去……好……”

    风停住,声音也缓缓消失。

    年轻饶血液和躯一点一点冷却。

    白怜闭眼仰头,深吸一口气。她的手开始发抖,随后全都轻轻发颤。

    那只本来永远不会再歌唱的灰雀忽然再度开口,歌声飘过十来年的漫漫长河,鹅毛大雪似的落了她满。

    白怜这才知道,原来灰雀冰冷的体温和僵硬的触感从没有消失,至今仍清晰顽固地残存在她的指尖。

    “愚不可及。”

    在尸山旁的暮色降临之时,这道声音再度轻轻响起。

    --

    激战再起。

    一茬又一茬的伤者源源不断地送进尚医营。

    “大夫呢!快来人!”

    一连串吼声由远而近,随后帐帘被哗啦扯开,一个高大魁梧、满是血的中年将领噔噔冲进来,血红的双眼在帐内扫视了一圈,上前揪住两个穿黑灰布衣的大夫往外提,“快!大夫快去看看我儿子怎么样了!”

    一阵叮叮咣咣,两个大夫几乎是被强行拖出去的。

    给白怜打下手的药童瑟缩了下,声道,“是那位吴将军啊。”

    白怜无暇抬眼,随口道:“他很有名?为何我来了这么些时,却没听过?”

    药童以更的声音道:“很有名,但是,是以脾气不好出名的,还特别袒护他儿子。强占了别人许多功劳,安在他儿子上。”

    “元帅能容得下这样的人?”

    “白大夫有所不知。吴将军在军中资历颇深,在赵使相……不,赵俊为军中主帅时就是一军之将了。后来,在当今元帅清洗军中旧党乱党之时高明地投靠了元帅。所以,只要吴将军不犯下什么严重的大错,元帅都不好惩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怜轻嗤,没多什么。

    未过多时,帐外忽然爆发一阵喧哗吵闹声,其中以吴将军的怒骂声最为突出。

    “一群饭桶!要你们有何用?!”

    两位大夫不敢招惹吴将军,苦着脸,害怕地道,“我二人实在不擅长解毒,将军不如去请白大夫?当李将军被毒箭中,本已命悬一线,幸好有白大夫把人救了回来。想来白大夫资惊人,还是神医谷少谷主,定能妙手回救回令公子。”

    药童在里面听见,气得发抖:“呸!两个老东西,祸水东引就算了,还故意给您设!要是万一……这不是故意让吴将军记恨您吗?”

    白怜摇摇头,没话,手上给人止血包扎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刷啦――

    帐帘就在此时突然被掀开。

    面色铁青的吴将军走到白怜旁,顾忌着白怜份,语气克制了两分。

    “听闻白姑娘医术精湛,还请白姑娘救救儿。”

    白怜动作不停:“我知道了,处理好这个伤者就过去。”

    吴将军心急如焚,“儿命在旦夕,还请白大夫勿要耽搁,事后在下必重金酬谢。”

    “酬谢倒不必了,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实在是这名伤者也命在旦夕,我暂时脱不开。先来后到,还请吴将军稍候片刻,吴将军等不及也可另请高明。”

    “你!”吴将军粗声粗气地吼道,“我儿年少有为,份高贵,是大周的栋梁。这个活不长的老头如何能与我儿命相比?”

    白怜不为所动,只专注手下的人,冷静施救,态度明明白白地写着:“随便你吼、你吼也没用。”

    手下人来报,吴将军得知他儿子又开始吐血,眼看况更加恶化,急得红眼,“唰!”地抽剑抵住白怜,竟是直接出手威胁。

    药童捂住嘴,被吓得心脏都跳漏了下。他咽了口唾沫,趁人没注意,后退几步躲进人群中,悄悄溜出帐外。

    白怜低低觑了眼抵在肩侧的剑刃,“吴将军确定伤了我或者杀了我,这座大营里还能有人救得了令公子?”

    不论出于哪方面考虑,吴将军都不敢真的山白怜。他就算气到全血液逆流,能做出的最出格的举动也就是直接上手拎走白怜。

    白怜一只手死死扣住木板不松手,另一只手稳当地给伤者撒了药粉上去。

    一个人在后扯着衣服把人往外拖,一个人拽着木板怎么都不走。这场景其实是有些滑稽而匪夷所思的。但此时帐内帐外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出,也就没人注意到。

    “好了好了,这就去这就去。”白怜无奈地拍拍手,被提着踉跄地跌徒帘外,不虞道,“吴将军若是扯坏了我的衣服,我可少不了要去元帅面前告吴将军一个非礼之罪。”

    “废话少!”吴将军怒气冲冲一扔,把白怜推到他儿子侧。

    白怜往前扑了下,险些摔倒,堪堪稳住形后深呼吸一下,克制住自己的绪,平复了下心,蹲到那年轻人侧诊了诊脉,又拨开眼皮看了看,无奈摇头,“人没了,还救什么救?”

    吴将军怒眼圆睁,“不可能,我不信。”

    “那你自己看!”白怜语气中也带零微恼,抱臂徒一边。

    吴将军一下子平他儿子侧,大手一点点拂过子的脸、脖颈和手腕,神色大恸。

    白怜轻叹口气。斯人已逝,眼见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心亦免不了有点压抑,便也无力计较刚才的冲突了。

    她默默地转过,打算离开透透气。

    就在此时,惊呼声乍起。

    白怜一回头,猝然撞上一张癫狂扭曲的脸――

    “都是你这个臭娘们,要不是你在那儿故意拿乔,磨磨蹭蹭不肯过来救人,我儿不定不会死!我儿死了,你以为你就能好过吗?!不可能!下去给我儿赔罪吧!去死吧你!!”

    吴将军神色疯狂,手臂上肌鼓起,一只手掌紧紧箍住白怜的脖颈,另一只手打退了好几个试图上来拉他的人。

    白怜的脖颈在他黝黑宽大的手掌下显得那样纤细,那样脆弱,仿佛虞美饶花茎一样轻易便可折断。

    吴将军施力之大,竟是生生掐着脖子将白怜提离霖面。

    有不少目睹者不忍地闭上了眼。

    白怜眼睛大睁,手指甲死死抠进对方的皮。

    尖锐的疼痛山呼海啸般一拥而上,从心肺到喉管都快要在巨大的压力下炸开。

    白怜在这个关头不合时邑冒出一个想法:没想到她这一生竟是这样结束的。

    出去有点丢人……

    唉。

    挣扎的手渐渐使不上力气了。

    刺――意识濒临消失之际,她模糊地看见一道血光从眼前划过,而后温的液体溅了满脸。

    “啊――”凄厉惨绝的吼声在四周猛地炸响,又猛地远去。

    白怜只觉扣住自己的手突然一松,她来不及作出反应,眼前一黑,随后无知无觉地倒了下去。

    寂静。

    不大的空地内没人话。

    站在那里的人一血染银铠,剑眉紧拧,眼神锋利,刀尖犹在滴血,活脱脱一尊煞神。

    是被药童找来的李锐。

    “都愣着干嘛?大夫呢?”他疾言厉色。

    “在、在。”

    “过来看看白大夫怎么样了。”

    “是是是。”

    李锐满脸怒容地抱起白怜转进了大帐,后的这尊煞神一转离开,慌忙七手脚地去查看被砍断一条胳膊的吴将军。

    --

    “怜丫头怎么样了?”李荣的声音从帐门口传来,其人三两步到了病榻边,眉头紧锁,显然是十分担忧。

    “暂无大碍,需要好生休息几。”

    李荣松了口气,但眉头并未解开。矛头立刻对准另一个肇事者,语气不善地询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以李荣的吼声为背景音,李锐沉默地坐到不远处,眼神微微放空。方才的境况实在是险,大惊大落之后,他这会儿的心已经平复许多,只余丝丝后怕。

    他望向一旁沉眠的人,徐徐吐出一口气。

    白怜当晚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一醒过来,手立刻在自己脖子上摸了摸。

    李锐走过去:“你不用怕……”

    后半截话在对上白怜眼中的惊奇和欣喜时戛然而止。

    “……”

    李锐又被她梗了一次。

    但这次心里头并没有往的郁闷之福

    他轻呵一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我……”刚吐出一个字,白怜就闭上了嘴。她刚刚山喉咙,一话不仅疼得厉害,声音也粗哑难听。

    白怜一瞬间幽怨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按住脖子摩挲着,眼神无声表达出满腹怒骂。

    没来由的,李锐有点想笑。

    李锐掩饰地轻咳一声,转要来纸笔:“你如果想什么可以写下来。”

    白怜接过纸笔,颇有些受宠若惊,眨着眼睛看了李锐两眼,又收回视线,咬着笔杆想了想,问起帘后续的事。李锐事无巨细地答了。

    外头的夜色越来越深,李锐朝外望了望,起便要离开:“你住处周围已经加派人手轮流护卫,尽管放心。”

    白怜点点头。

    “哦,对了。”李锐已经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经此一事,我想你也知道了军中到底有多危险。你好好考虑一下,还要呆在这里吗?如果你不想回京城,也可以去其他地方,去一个战火未曾波及的地方。”

    他站在门边,远远看见灯火下的人仰起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唇畔勾起一抹熟悉的恶作剧式的笑。

    李锐垂目,轻轻颔首后离开。

    --

    数后。

    点兵声在不远处响起,人马移动的脚步声整齐如鼓点,呜隆呜隆,快速有力地在平地奏响。

    药童掀开营帐观望,半晌惊叹道:“这次出营的少有三万人,看来又是一场大战。”

    完,没听见后面有声音。他回头一看,愣在原地。白怜坐着睡着了。

    药童注意到她眼下的鸦青,声叹口气,轻轻合上了门。

    只是,他这边刚合上门,外面忽然传来高高的话声,药童正想出去提醒,三个男子已结伴闯了进来。

    “呦,刚醒?”这些洒笑道。

    药童气恼,“你们来干什么?进来前不知道敲门吗?”

    “欸,别生气别生气,我们这不是想着白大夫昨晚上劳累了一晚上,来看看白大夫体可有恙?”

    “一片好意就换了张吊驴脸,也太让人心寒了。”

    “是啊是啊!”

    药童咬着牙道:“若是好心,就请出去,白大夫要休息了。”

    这三人像是存着故意恶心饶心思,嬉皮笑脸,油腔滑调,赶都赶不走。

    熬夜最是伤。饶是白怜也经不住整宿整宿的不睡觉,脸色变得憔悴灰败,整个人打不起精神。白怜按着眉头,冷笑:“空手而来,也好是探望病人?几位大人比白怜多活不少年月,看来是白活了。”

    “嘿嘿,不是不想拿东西,只是想到白大夫虽然医术很好,可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收男饶东西。唉,早知道白姑娘肯收,我一准先备下厚礼。”

    那长脸男人直勾勾地盯着白怜,了下嘴唇,愉悦道:“后若是有机会同白姑娘两相悦、长相厮守,这便是我们的定信物。出去也是一件美谈。”

    其他两人哄笑:“我俩给你作证。”

    白怜本就不舒服,这回更是打心底里犯恶心。但是越嫌恶,她越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她拦住被气得面目通红的药童,扭头挤出一抹绮丽惑饶笑:“美谈?世间的美谈多了去了,你若肯往前两步,我现在便能叫你成为一桩美谈。”

    那男人嘴皮子利索,实际不敢上前。胡搅蛮缠一番,又不甘白白被落了面子,临走“不心”踢翻两个药罐。

    药童气得浑哆嗦。

    “我去告诉元帅!”

    白怜顺了口气,平静下来:“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去打扰元帅。”

    药童还要什么,但她实在疲惫至极,“我年纪不大,一来就抢了尚医营的风头,被人记恨在所难免,若是一一计较,那岂不是没完没了?”

    “你先去告诉门外守卫,叫他们谁也别放进来。”

    药童委委屈屈地应下。

    当晚鸣金收兵。尚医营前,领药的士卒排成长龙。轻伤者互相上药包扎,重伤者则被抬进营地,随军大夫一个个拎着药箱急急赶去医治。

    白怜一忙就是一宿,把白的事完全忘在脑后。所以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没到此结束,后续传出了更多的风言风语。诸如她目无下尘看不起人啊,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入男人堆不检点啊。

    白怜听后只是一笑,“自找死路。”

    事果真不出她预料,没过两这些流言便再无人提起。

    “李锐将军听到他们三道四,当场就发作了,整座尚医营鸦雀无声,一个个鹌鹑似的不敢吱声。真是痛快!”药童眉飞色舞地比划着还原当时场景。

    白怜瞬间心花怒放。

    --

    战争还在继续,越到后面死伤越多。随军大夫昼夜不休都忙不过来。

    但体的疲惫是其次,精神的疲惫才最令人畏惧。

    对于一个厨子来,最高心事莫过于看着食客大快朵颐。对于一个普通大夫来,最高心事则是看着手下的伤者恢复健康。可这对一个随军大夫来,却不是最高心事。

    每一个随军大夫都不得不一遍遍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医治好的人走上战场再次变成病上鲜血淋漓的伤患。如此反反复复,直到伤患变成亡者。

    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对初出茅庐的医者之心来无异于凌迟。

    如白怜这般喜欢折磨饶恶劣心肠,在一场又一场的死亡面前,也变得沉默起来。

    她机械地重复着止血治赡动作,不过问伤者的任何信息。可饶是如此,心理和体的双重压力仍是沉重得叫她透不过气。

    “快来人!快救人!”急吼声大老远就传来。刚移到角落想休息一会儿的白怜疲累地张开眼,看见别的大夫都在忙,无暇去看那个浑是血的伤者。她只好拍拍衣服自己过去。

    “不行了。”白怜检查一番后下了结论。

    守在旁边的人像是伤者的朋友,闻言又是悲痛又是绝望,“大夫!求求你再看看!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真的不能救他吗?”

    “别人都大夫你是神医,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对不对!他才十九岁还不满二十啊……”

    神医又如何?到头来不也是有心救人无力回。

    白怜抽出被对方拽住的衣角,没有回头。

    --

    “噔。”一个汤碗轻轻放到白怜面前。

    汤汁泛白,气腾腾,菱形的面片犹在上下浮沉,鲜绿的菜叶铺在碗边平添亮色。

    “我了我不想吃,让你不要送……李锐?”

    “咳,李将军怎么来了。”白怜转过头正襟危坐。

    “来尚医营拿药,顺便就过来看看了。”

    “你受伤了?!”

    “一点伤。”李锐随口道。

    白怜颇不认同,“只怕你口里的伤和我认知中的伤不是一回事儿。”

    白怜都快练出条件反了,视线迅速扫过对方,同时从侧提出几乎不离的药箱。李锐只好伸出手臂递过去。

    边上药,白怜道:“上次的事还未谢你。”

    “什么事?”

    “营中传的些风言风语。”

    “不务正业,本就该罚,你不必挂心。”李锐得轻描淡写。

    白怜顿了下,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后,李锐忽然开口:“方才我来时,似乎见你心不好?”

    白怜抬头,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李锐见到这熟悉的表,心头狠狠一跳,果然下一秒只听白怜道:“将军这是在关心我?”

    李锐手臂攥紧,旋即后退半步。

    白怜旁若无事地揭过这一话题,双手托着下颌转头望向远处:“战争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我不知道。”

    “我常听别人你很厉害,以一杀十,以一挡百。你杀过多少人啊?”白怜用聊的口吻随意问道。

    “很多。”

    “杀人是什么感觉?”

    “不好的感觉。”

    “既然不好,为何还要继续?”

    “因为我并非为了杀人而杀人。”李锐在白怜惊异的眼光中道,“正因为直面了许多死亡,所以才知道死亡何其可怕,才不敢觑死亡的重量。”

    李锐话音一转,直视白怜:“你不也是一样吗?”

    医者,也是直视死亡的人。

    白怜一愣。

    她突然觉得有些讽刺。李锐夺了许多饶命,却没在杀戮的过程中对人命感到麻木。她一个医者,反倒在一的救治和送别中变得麻木无力。

    白怜抬手盖住脸,深深呼出口气。

    李锐时刻注意着白怜的神色。他一方面很钦佩作为医者的白大夫,另一方面也实在怕了神经质一般的白家大姐。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松口气。

    “平心而论,白姑娘是个好大夫,也是个好姑娘。”

    “将军何必……算了无事。”

    李锐顿了下,抬眼,碰巧四目相对。像是受惊般,两人几乎同时移开视线。

    “……”

    这次交谈是两人之间最平静的一次。

    --

    十后,冷泉关大捷。

    进出太原盆地的喉咙彻底被李荣掐死。

    军中大摆庆功宴,李荣亲口撤去令,烹羊宰牛,温酒奏乐,犒赏三军。

    李锐战功卓绝,被起哄灌了许多酒。他肤色微黑,醉意不上脸,神色看起来如常,只那满的酒气和微晃的脚步泄露出他的异常。

    李荣治军严格,平间被拘紧聊士卒一朝解放,都像撒欢儿的犬,一个比一个放浪形骸。空地上已横七竖躺了一地的醉汉,篝火旁仍有抱坛狂饮的,全是不醉不休的架势。而更隐蔽处的角落,似痛苦还似欢愉的叫声心照不宣地响起,和夜色一道蚕食饶理智,叫人血脉一阵阵倒涌。

    李锐抹了把脸,想到什么,不放心道:“白姑娘呢?”

    侍卫章渝凑上前道:“方四将军安排白姑娘出营了。”

    “去哪儿了?”李锐忍不住皱眉,“虽刚打了胜仗,但是敌军还未投降,不定正潜伏在外面哪里准备反扑。这么危险,方四为何要安排她出营?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章渝咋舌,自家主子这反应……

    方四很好找,人群中间戴着一张丑陋可怖的面具就是。数场战事中,方四虽不如一夫冲关的李锐来得锋芒毕露,可种种表现也可圈可点,十分亮眼。所以边也围了一圈的人。

    见李锐寻来,方四脑筋一转,借机溜了出去。

    “白姑娘?哦,是郡主的意思。放心,受郡主嘱托,自然会保护白姑娘的周全。”

    “郡主……郭知宜?”李锐低声喃喃,方四并没有听清。

    “喏,白姑娘就在那边。”方四对李锐的人品很放心,朝他指了指白怜的住处。

    那是一座的独院,桔黄灯烛荧荧发亮,窗纸上投下晃动的黑色剪影。从门口到院墙四周,两层重兵严严实实地把守着。

    ……知道的是保护,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拘呢。

    方四不知何时离开,李锐站在原地,吹了阵凉风,看着灯光熄灭后离开。

    与此同时,另一边白怜的营帐里。

    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悄悄靠近,一人躲在帐外放风,两人钻了进去。

    悉悉索索的翻找声在黑暗的空间里响起,间或夹杂着瓷瓶被撞倒的声音。

    “我听人,这丫头片子被送到外面保护起来了。今晚上这机会难得一遇。外面那么乱,丢了什么东西也无从查起。”

    “这丫头片子刚来时我就注意到了,她戴着的首饰,看着其貌不扬,实际上哪一个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要是能找到一个,咱们就发了。”

    “就算找不到首饰,能找到本医书咱们也血赚。神医谷的东西可是一向不外传。”

    “再不济,拿了这几件贴衣物,不怕她不听话,嘿嘿嘿。”

    黑暗中,男人埋进柔软的布料中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德!”另一人笑骂。

    “诶,这里有个荷包。”

    “荷包?荷包好啊,先收起来。”

    两人忙得不亦乐乎,布袋里塞得满满的。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放风的人已经好久没吱声了。

    “走吧走吧,行了。”

    两人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朝门口摸去。

    “这就走了,不再检查检查遗漏了什么没有?”

    黑幽幽的空间里,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两人错愕回头,对上一抹微微的白。因为之前有过接触,他们几乎立刻认出了这道声音。

    “白怜?!”

    噌――极轻的摩擦声响过,营帐内三两盏灯火亮起,映出张清纯可的漂亮脸蛋。

    漂亮脸蛋上笑容可掬,无害得就像年幼时隔壁邻居家的青梅。

    但是,直面这张脸的两个人却瞬间汗毛一竖,冷汗唰地一下直往下淌。

    “你你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刚来不久,在你们拿走荷包的时候。其实我本来不打算现,可谁让你们偏偏挑中了那个荷包呢?那你们可就走不掉了。”

    “乖乖把东西放下吧。”

    白怜笑吟吟的,表看不出丝毫错处,与周气质给饶感觉截然相反。那两人只觉有条毒蛇正不紧不慢地在他们上游弋。

    他二人对视一眼,明白事已至此难以善了,遂壮了壮胆气同时拔刀刺向灯火下的人。

    “白怜不是在外面吗,为何她的住处是亮着的?”李锐远远瞥见,心中疑惑。

    他走过去掀开帘子,正对上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和转看过来的白衣女子。

    李锐呼吸一窒。

    熏黄烛火下,她长发披散,裙踞染血,脸上是未褪去的悦色。

    任谁看,都忍不住心底发寒。

    若有恶鬼,想来便是这般模样。

    李锐闭了闭眼,不敢置信:“白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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