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女相师无弹窗 第六百三十三章 你演我
刘意远的身体一抖,仿佛身体又回到那一天了一样,浑身上下都爬满了豆大的汗粒。“是……莫总,我尽量。”刘意远擦了擦汗,喘出一口气来。他的记忆逐渐复苏,但身体却有些吃不消。这些尘封在身体里多少年未见天日的回忆,像是沾满灰尘的唱片,在脑海里转动的时候,漫天尘埃。
“我不知道他们在屋里到底商讨了件什么事——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下班之后公园里的天牛,根本没有考虑过这后来会发生的事——谁也想不到。但是过了不到两个钟头,我就注意到屋子里吵起来了。我分不清什么改革派和守旧派,好像老爷子的公司里,出现了叛徒。”
刘意远越往记忆深处追究,身上的汗就越多,不一会儿,他整个人像是从雨里出来一样,湿透了。
“叛徒是怎么回事?”莫夜朗问道:“你是听来的,还是自己的判断?”
二十多年前,刘意远充其量也就十岁出头的年纪,莫夜朗并不觉得那样的刘意远能有什么自己的判断。
刘意远摇摇头,道:“我只听见莫老爷的声音,厮混在一起的怒吼声,听人叫‘叛徒’,后来就出了大问题。”
莫夜朗不再打断刘意远,让他继续往下说。
“没过多久,我的意识就变得有些混乱,有时候见到屋子里有亮光,有时候又有争斗声。”
“在公司里?”莫夜朗觉得匪夷所思,即使是二十年前,也不可能在一个瞩目的公共场所引起这样的争斗,这太招摇了。
“我不清楚。”刘意远摇摇头。
假大夫却冷笑一声,道:“他说的没错,当年莫家的确有一个叛徒,他不仅一意孤行金盆洗手,带着你们莫家族人走入这个万劫不复的深坑里,还要用这种武力的方式排出所有忤逆他的人。”
这假大夫似乎有恃无恐,一点儿不惧怕莫夜朗的淫威。他转向刘意远,又说道:“姓刘的,当年你爹妈在公司里,本来是他们莫家关门弟子,是学阵术的,本来莫老头的想法他们并不反对,谁知道这姓莫的一意孤行,为了金盆洗手,不惜联合这些下三滥的劳什子四大家族,要暗地里谋害风氏血脉,这才遭到你爹妈反对,谁成想两方纠葛,这莫老头早已经血冷到了骨头里,连自己的关门弟子都屠杀殆尽。”
“我……我不知道……”刘意远惶恐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摁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整个人翻滚在地上,这噩梦似的血红色回忆萦绕在他的心头。
假大夫又看向莫夜朗,笑道:“你心里有过吧?嘴上不说,但我瞧得出来,你心里很不好受。哈哈哈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莫老四,你心里终究过不了这一关,你祖上造的孽,要自己一手偿还,我倒看看,你要怎么给风家那个嫡女解释。”
假大夫带着狷狂的笑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响,久久不息。
莫夜朗的心里的确颇不宁静,如果这个疯子的话不假,那自己身上流淌的血,也是亏欠顾北北的,无论做什么,也都没法弥补。
他站起身来,脚步一空,差一点摔倒在地,高大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到了刘意远身旁。
一出声,莫夜朗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裂的不像样子,甚至有些嘶哑。他抓住刘意远的肩膀,脸色闷青。
“刘经理,这件事关系重大,你知道什么,最好都说明白。”
刘意远看了一眼莫夜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莫总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身上下意识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说,我说!”他慌忙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瞥见眼前的假大夫嘴角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
“莫总……我脑子里乱的很,你让我一件件说。”刘意远道。
刘意远站直了身体,往后看了一眼,这假大夫的神色很是得意。他转身飞起一脚,把脚边的凳子狠狠踹开,脸色阴冷。
“莫总,哎呀呀,您怎么这么不冷静?”假大夫咧开嘴笑了起来。“这件事也不怪你不是?只不过你们莫家造的孽,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一个小妮子而已,您莫总是什么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
这假大夫敲定了莫夜朗的软肋在哪里,一口死死咬住了莫夜朗,再也不松口。
“莫总,你冷静!”刘意远大喊。
谁知道莫夜朗竟然勃然大怒,脖子根都赤红地抽动起来,血管一跳一蹦,脸色十分可怖。
他忽然抓起刘意远的衣领,怒道:“刘经理,你想好了再说,这些话可不是嘴一动就随口说出来的!”
刘意远的脸色由惶恐变成了惊怒,他也吼起来,站直了身体,稍有些发福的身体看起来有些滑稽。
“莫总,您冷静!如果连你都这样,咱们还怎么找真相!”
“真相?”莫夜朗忽然低笑着摇起头来:“哪里有什么真相,翻来覆去地找,越是找,就越是棘手……”
莫夜朗的情绪越发不稳定。
看在眼里的假大夫露出笑容来,他眼睛翻动,眼白冒着红血丝,身体虽然被锁扣跟紧紧箍住,但是心里却十分得意。
天才莫老四,也不过如此。
假大夫松了口气。老实说,被莫夜朗控制住是他意料之外的失误。他没想到,这个被屡次打击的男人,竟然没有跟预料中一样地一蹶不振,反倒是打起了反攻战,看着他一路顺着线索揪出自己,假大夫也知道这一次凶多吉少。
但是他决不允许自己功亏一篑,这些天以来的计划,不能就因为这么一个莫夜朗的出现宣告破产,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所以当他看到刘意远恢复正常的一刻,内心里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刘意远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巫蛊的控制术虽然不够致命,但是这种置入脑海深处的暗示并没那么容易革除。
尤其是对刘意远来说,二十年的暗示,几乎已经取代了他半个正常的意识,在这样深度的蛊毒腐蚀下,刘意远即使脱离了生命危险,也逃不过脑子潜意识的控制。
这种控制来自于自己的暗示。假大夫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酷刑之后,同意了莫夜朗的要求。
然而从这一步开始,假大夫就有足够的自信——胜券在握。
莫夜朗对自己的来历、对自己隶属的组织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如今以为刘意远苏醒就万事大吉,更是天真得不行。只要自己装作服从,再加以催眠引导,刘意远的记忆自然而然就会重新回归混乱。
一切都如同他所想的那样。刘意远的证词在他的引导下,越发偏离了他原本的回忆。假大夫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只是用尽可能笃定的、疯狂的语气让刘意远失去对自己记忆力的自信,他便再也不知道当年的真相是怎么一回事。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低笑出声——被视为大敌的莫夜朗,这个号称天才的莫老四,也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草包。
看着他疯狂的模样,看着他跟刘意远吵起来的模样,假大夫真的恨不得能大喝上几杯,心里十分痛快。
他红着眼笑了很久,直到刘意远冷静下来,莫夜朗也不说话了。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莫夜朗来到身边,半蹲下身,来到自己的耳朵边,低沉的声音也不再嘶哑。
“好看吗?看完了吗?”他低声问道。
假大夫的眼睛仍旧红着,只不过这一次是泪花沾湿了眼眶,脸色发虚。
“什,什么?”假大夫有些发愣。
莫夜朗站起身,揉了揉头发,重新理了理领带,道:“你说莫家该负全责。这件事我无法确定。但是你说刘经理的爹妈是怎么死的,这件事你错了。”
“什么意思?”假大夫的脸色很夸张。
莫夜朗笑了笑,道:“大夫,你的年纪不比刘经理大多少,这件事不可能是你看到的,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愣了愣,没吭声,吞了一大口口水,身体的抽搐也停止了。
“还有。”莫夜朗拍了拍身旁的刘意远,道:“这家伙跟了我少说有十年,有一件事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但我清楚。”
刘意远哈哈的笑了笑,脸上露出惭愧的脸色来。
“刘经理请假的时候,说谎的时候右眼皮会不由自主地跳动。这件事他自己都不清楚。自从他醒了之后,回忆所有的事情,都是眼皮跳动,这件事他自己也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假大夫用近乎疯狂的嗓音吼了起来。
莫夜朗微微一笑,道:“换句话说。刘经理虽然醒了过来,但他的记忆并不可信,至少——他自己的潜意识都不大相信。这是伪造的记忆。”
“而且你疏忽了一件事。”莫夜朗松了松手腕,道:“二十年前,莫夜朗不是个纨绔的二代子弟,那时候处理家族商务的,外面看是我父亲,实际上却是我在处理。所以你说有人来找我父亲洽谈,这件事却不可能。”
莫夜朗冷冷说道:“最关键的是。刘经理的父母出事的那天,我在场。很遗憾,这件事跟相师,灵异都没有关系。他们死于车祸。”
莫夜朗甩了甩手,转身从眼前的大夫身前经过,道:“所以我确认了两件事。一,当年的事跟你和你背后的组织有关系,真相很可能就是你们的弱点。二,你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我要找的真相,你自己也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