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有个小竹马无弹窗 383、越发长进了
那外头的年轻人们热闹了多半天。后半晌才相携着下山。田献知暗暗的留了下来。等那些同门并金得篆兄弟走了之后,他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来,向钱如意磕头。
其实就是求钱如意收留的意思。
钱如意看向侍女:“给他取十两纹银。”
侍女去取了,交给田献知。
田献知手捧着银子却并不肯走:“太妃娘娘,徒孙晚上歇在何处?”
钱如意不由再次在心中摇头。这人不但狡猾,而且贪婪,如果让他做了官,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
但是,钱如意面上却并未显露,而是说道:“你拿了这十两银子,去到雁栖寺中。将其中五两做香油钱,央方丈与你一间禅房好栖身。剩下五两,全切做个营生的本钱。就算什么都不做,若是俭省些,也足够你半年开销了。”
田献知顿时就苦下脸来:“太妃娘娘,您老久在深宫,不食人间烟火。怎知这世上但凡衣食住行,无不需要银两开销。
非是徒孙贪婪,实在是这十两银子……”
钱如意顿时便明白了,这是嫌少。她笑道:“你原先说你想效仿陆大人。怎么这时又改变主意了么?”
田献知道:“没有啊。纵然万难,徒孙亦初心不改。”
钱如意问道:“那你可知道,当年陆大人进京之时,身无分文,曾卖画糊口?”
田献知惊讶道:“竟有这事?”转而又不信起来:“想必是以讹传讹,太妃娘娘听错了也未可知。陆大人是候门之后,怎么会落魄到那样地步呢?”
钱如意道:“人生在世,浮浮沉沉,哪里管你是谁。这件事,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你质疑也说得过去。如今是我亲口告诉你的,难道还能有假吗?”
田献知仍旧有几分不甘心:“太妃娘娘是如何知道的?”
钱如意道:“等你有机会得见陆大人的时候,你去问他不就明白了。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留你了。你去吧。
免得寺中闭了山门,你还要另寻下处。”
田献知面上恹恹的,强忍着心中的失望,望着钱如意磕了一个头。起身来也不说告别的话,就那样径直的走了。
那侍女见状,不由忿忿然起来:“太妃娘娘,这人怎么这样?得了您的恩典,竟然连谢字都不说一个。”
钱如意笑道:“不过肤浅小儿一个,又何必和他计较。”
侍女不解:“那您为什么还接济他银子?”
钱如意沉默了片刻:“为了我关内千百有志的贫苦子弟。”
侍女更加不解:“这和有志气的贫苦子弟有什么关系?”
钱如意道:“抛砖引玉啊。”
那侍女显然还是不明白,不过也不好一直追问,只好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哦。”
钱如意又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什么:“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去扫山路的积雪。”
侍女道:“山路那么长,何时才能扫到头?”
钱如意已经站起身,将织锦的外袍脱了,换上半旧的棉袄:“就算扫不完,能扫一阶是一阶。你只看都我那些孩子们上到山上来,个个喜笑颜开。又怎能不想到他们路上的艰难呢?
那样大的雪,只怕他们天不亮就要启程往山上来。一路上也不知磕磕绊绊,经历了多少艰险才到了我这里。
我做不得什么,扫扫雪还是能的。”
侍女道:“他们今日才来过,再来也不知到了何时。到那个时候,积雪只怕早就消融了。”
钱如意只是不听:“就算我的孩子们不走,别人家的孩子要经过时,也是好的。”
侍女见劝不住她,只好和她一起去。
两人各自拿着扫把,沿着山路往下走。
远远的便看见血沫飞扬。
侍女蹙眉:“那是什么?”
钱如意的眼力却是极好:“那老头子,知道咱们要来扫雪,已经捷足先登了呢。”
侍女仔细看过去:“果然是赵爷爷。”
钱如意催促道:“咱们快去,莫让那赵老头子把路全扫了去。”
侍女顿时笑起来:“那山路长着呢,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扫完了。”
“那也不行,我不能输给他不是。”
钱如意摩拳擦掌,扛着扫帚就走了过去,望着将积雪挥舞成一片雪雾的赵丰收:“你到前边扫去,这一段归我。”
赵丰收看了她一眼,真的拖着扫帚就往下走了两步,给钱如意闪出一段来。
钱如意挥舞扫帚就开扫。
哗啦一下,积雪未动地方。
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积雪因为被人踩踏,变成硬冰坨子冻在台阶上了。就她那两下子,根本就划拉不动。
她颓废的站在台阶上,看着那冰坨子无计可施。
赵丰收抬起眉头,看了她一眼。而后默不作声的将闪的两阶给划拉干净了。
这下,钱如意是不服也得服。
赵丰收看向她:“你回吧,这是男人干的事。”
钱如意无奈:“好吧。”
这才带着侍女,灰溜溜的转回去。
还没到院子门口,侍女忽然大喝一声:“谁?”
钱如意被吓了一跳,想到孙子还在院子里玩儿呢,当即腿脚反应就快于大脑,冲向院子里去了。
那侍女已然先她一步进了院子。因此,钱如意冲进去的时候,看见的情景就是,侍女拥着俩娃远远的站在一旁。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周玉郎两手捧着个什么吃的,蹲在地上,缩着脖子狼吞虎咽。
钱如意大惊,本能的就大喊一声:“赵丰收。”
正在吃东西的周玉郎,闻声猛然抬起头看向钱如意。一瞬间钱如意觉得脑袋都炸了,浑身汗毛倒竖,如坠冰窟。
就在这时,周玉郎发出一声比钱如意的声音还要高,还要充满惊惧的嘶叫:“鬼啊……”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猛然从蹲着的地方弹射冲出,而后砰得一声,整个人撞在墙上,贴在墙壁上逞大饼状。
而后,从墙上直直摔下来,躺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死了?”一个孩童的声音传来。是湘文。
这娃子胆量之大,非同一般。全生吓得缩在侍女身后,大气不敢喘,他却要挣脱侍女的手,上前去查看究竟。
“别过去。”钱如意连忙叫住他。
这时,赵丰收已经持着扫帚从外头旋风一样跑过来。
一眼看见仰面摔倒在地,毫无动静的叫花子,他先是一愣:“这是……”
钱如意道:“周玉郎。”
赵丰收顿时变色:“来得正好。”说着便上前伸手揪住周玉郎就要拖出门去杀了。
钱如意之前无时不刻盼着周玉郎死,真到了眼前,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她追出门去……
赵丰收道:“你回吧。莫污了眼睛。”
鬼使神差,钱如意道:“他疯了的。”
赵丰收转头看了钱如意一眼。
钱如意顿时便十分的心虚起来,仿佛自己做错了天大的事一般。
她垂下头,缩着肩膀转身往回走。
周玉郎是她的仇人啊。她方才的样子真的十分的令人鄙视。
“想杀我?”
忽然,周玉郎恶狠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钱如意闻声下意识转头。
也不知周玉郎怎样反抗的,只不过眨眼之间,他和赵丰收之间就已经兔起鹘落,局势倒转。
原本是赵丰收抓着周玉郎的,这时却变成了周玉郎单手卡着赵丰收的脖子。
赵丰收的双脚已经离地,脸上青白一片,两眼暴凸,一看便情况不妙。
钱如意顿时惊的肝胆俱裂,根本就顾不上自己的生死,就那样赤手空拳,以女子微末之躯,高喊着:“放开他。”冲着周玉郎就一头撞了过去。
赵丰收见状,呲目欲裂,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眼看着钱如意以卵击石。
“鬼啊……”
下一刻,伴随着周玉郎惊心动魄的疾呼,赵丰收被他像累赘一样扔了出去。
而后,周玉郎转身慌不择路的夺命狂奔。不过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反倒是钱如意那一头奋力撞出去,如今撞了个空,刹不住车直直向山下冲去。
被周玉郎差点掐死的赵丰收,好不容易从被摔得七荤八素中回过神来,看见的就是钱如意刹不住车的状态。
他顿时大惊,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就冲了过去。想要将钱如意拉住。
但还是完了一步。
只见钱如意的身体仿佛一支利箭,脱离了大地直直冲向山下……
“如意……”赵丰收绝望的大呼。
就在钱如意也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一道青影迎着钱如意而来,而后将钱如意裹挟住,旋风一样刮回了院子前头的空地。
等那青影站稳,赵丰收才看清,那青影原来是一个浓眉大眼,浑身侠气的女子。
没错,就是个女子。
她的眉毛墨黑,根根清晰。因此是浓眉。
她的眼睛很大,还是双眼皮,因此说是大眼一点都不夸张。
不过,下一刻赵丰收就簇起了眉头。
因为眼前这个女侠,好生的眼熟。
他这里还在冥思苦想,在哪里见过这女侠。
钱如意已经一声尖叫:“凝翠。”而后毫无形象的搂住凝翠的脖子,将自己整个挂在了那女侠的身上:“我想死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你这些年都还好吗?”
凝翠十分沉着冷静的看着激动的钱如意。
好不容易等钱如意略略平静了些,她才开口道:“你不怪我么?”
钱如意不解:“我怪你什么?”
“怪我将你的儿子拐走,至使你们母子分离,这么多年不能相见。”
钱如意连连摇头:“不怪,不怪,你将笨笨养那样好,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一句话,原本沉着冷静的凝翠,忽然红了眼眶,伸手反拥住钱如意,哽咽道:“我就知道,姐姐必定会理解我的。”
钱如意笑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什么理解不理解的都不重要。我就知道一条就足够了。你是我的妹妹,无论做什么都是为我好。”
凝翠眼中的泪水哗哗往下掉:“你怎么那么傻,我哪有那样好。我拐走你的儿子,全都是因为我自己。
我知道世子必定是要和陆大人为敌的。你和陆大人是一体的。世子是我的旧主,我帮你就是背弃于他。
你是我姐姐,我帮世子就好比手足相残。我左右为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时,笨笨又太弱小。我又怕他受了你们大人之间的事牵连,遭了池鱼之殃。
我实在没办法啊。只好将他带走。”
钱如意紧紧和她相拥:“好妹妹,你不用解释。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奶奶……”孩子欢快的声音传来。
凝翠和钱如意都下意识的答应:“哎。”
两个女子,一个满脸泪痕,一个笑颜如花,双双望向奔跑出来的全生。
只见全生张开双臂,扑向凝翠。
凝翠松开钱如意,伸手将全生抱个满怀:“奶的乖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你娘呢?”
全生搂着凝翠的脖子,喜不自胜,根本顾不上回答凝翠的问题:“奶,我想你。可想可想。”
钱如意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屋里去,慢慢的细说。”
凝翠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姐姐,我也不瞒你。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追世子来的。世子他……”
凝翠迟疑了一下,黯然道:“疯了。”
而后接着道:“夫人死了,少夫人也死了。我爹、我娘,我哥哥他们,也都死了。
如今,侯爷又是和世子势不两立的,我要是也不管世子,谁管他呢?”
钱如意叹息一声:“作孽。”
凝翠也不由叹息:“事到如今,也是无可奈何。”
钱如意道:“他虽说疯了,可是跑起来飞快。那功夫似乎比以前更加厉害。你又哪里寻他去?”
凝翠诧异道:“姐姐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钱如意苦笑:“他刚刚才从这里走了,还差点要了赵丰收的性命。”
“刚刚么?”凝翠将全生塞到钱如意怀里,就要去追。
钱如意道:“你真的不能少留片刻么?你我姐妹许多年未见,我实在也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凝翠匆匆道:“来不及了,有缘再叙吧。”说完将身一纵,身形在半空中陡然化成一道青色的影子。须臾之间就看不见了。
赵丰收死里逃生,心有余悸,但仍旧十分佩服道:“方姑娘的功夫越发的长进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