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冲无弹窗 第四二七章 渐行渐远皆荒渚
大盈七年二月,冰消雪融,京中派到江南织造局以及各府衙的监管也一一就位,裕王与安玳一道回京述职。钱子穆和林良辉通过林楠送来的账目,将织造局七年来的账又看了一遍,才知道背后的烂账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二人在自己拆东墙补西墙的时候,也将账目呈递了上去,荣幼清的倒也没当着二人的面将密封好的账目打开来看,和二人说了一通今年的事务之后,便打发二人回户部去了。
二人前脚刚走,荣幼清便忍不住地大声咳嗽了,末了呕出一口血来。
魏大宝捧着沾上了血的手绢,满心悲愤地:“主子,奴才这就给您请太医来。”
“慢着,现在先差人去督察员把熊中正叫来!”荣幼清说。
魏大宝为难了,侧过身看了一眼殿中伺候的六条嬷嬷,喃喃喊着:“嬷嬷,您倒是劝劝皇上。”
六条嬷嬷捧着药丸上前,俯视荣幼清吃下。看着他荣幼清气息渐匀,六条嬷嬷说道:“你要是不去找熊中正,皇上又得忙活了,听皇上的快去都察院请人过来。”
魏大宝望着荣幼清,焦急地:“那皇上这儿?”
六条嬷嬷说:“等熊大人到了,你再去请太医过来,快去吧,别耽搁了。”
魏大宝应下,着急忙慌的跑出了万寿宫。
而留下的六条嬷嬷看着案上的密封的公文,问:“皇上这是要动裕王了?”
荣幼清点点头,说:“朕知道自己身子是怎么回事,无论将来谁做这个皇帝,都收拾不了裕王……”
荣幼清瘫在长椅上,苦笑着说道。
“你都没打开看呢,说不准他们的手没那么脏呢?”六条嬷嬷安慰道。
“他们怎么样,朕清楚,这些都是朕让林楠去查的,现在就是不知道怎么处置他们才合适。”
“安玳是宫里派出去的,不能大张旗鼓的查他,这样会牵连司礼监,也就牵涉到皇上您自己。你不能有事,所以安玳的事只能当作家事处置。”话毕,六条嬷嬷给荣幼清送上一支暖炉。
“可织造局和工部的事,他们胆子也太大了,朕不能放过他们。”
“那就让熊中正去查王渭,把他手下的那一伙人端了,抄家抄出来的钱全部用在工部的开支上,将他们正法都是其次的,他们的命早就不值钱了,重要的是要熊中正把他们做的事全部查出来,要是他们在修路建桥时克扣料子,这些是要赶快加固补上的。事关民生社稷,出了事就是天大的罪责,让刑部和都察院一道去做这个,你也就不要操心了。”
荣幼清笑笑:“还是嬷嬷了解朕。”
六条嬷嬷将殿中的那些熏人的香炉给熄灭了,自言自语地:“大宝时越来越不懂事了,说了多少次皇上不舒服,不能熏香他偏不听……”她说话时也不闲着,把殿外的宫女喊进宫中来用湿抹布擦地打扫,将门窗推开,清新冷冽的空气灌入房中。
六条嬷嬷随手抱起一床毯子给荣幼清盖上,说:“孙太医说,即便是冬天也不能闷着,要常常换气,这样皇上的身子也清爽。”
“嬷嬷,这些事就交给下头的人去做,你年纪大了,就歇着吧。”
“老奴伺候了你一辈子,别人伺候你嬷嬷放不下心来。”
荣幼清笑笑,问:“嬷嬷,朕觉得自己已经力不从心了,这是真话,要不然就让煦廷去东宫,由煦廷即位,他也会好生对待文术的。若冲到死心里都记挂着文术,朕没能好好照顾她。”
“别这样,说不准贵妃还有其他妃子这个月就能有好消息呢?”六条嬷嬷给荣幼清揉着肩膀。
“还是早做打算得好,朕现在担心裕王,七年的功夫,他就垄断了江南的棉布丝绸茶叶瓷器这些行业,手都伸到了西洋人,现在市舶司和人家做生意都要看裕王的脸色,朝野也建立了以明面上以项子虚为主心骨,暗地里由他在操控的利益网,文贵妃不是都和裕王妃暗中有往来吗?朕现在担心这个权诈老手操控大荣。”荣幼清闭着眼说道。
六条嬷嬷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他就算要在谋权篡位,也没这个能耐。”
荣幼清睁开眼望着六条嬷嬷,苦笑:“妇人之见!他要是要权力,要皇位,朕就不担心了。”
“这是怎么一个说法?”六条嬷嬷莫名其妙地。
“裕王这个人,朕也看出来了。他对皇位真是一点欲望都没有,可他要钱,项子虚的作坊在他手中快九年了,越做越大,每年上缴的赋税也越来越多,可是根据户部的奏报,江南的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苦,这几年来富者越富,贫者越贫。裕王现在想的都是生意,身为皇室贵胄却不把黎民百姓放在眼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是担心大荣江山会不会被他毁了。”
听此一言,六条嬷嬷不禁想起正清道长为了复辟,一手遮天,在江南扶持纵容大户们大肆兼并土地,一面牟取暴利,一面毁坏大荣根基。
“皇上这么一说,老奴倒是懂了。可皇上,老奴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嬷嬷请讲。”
“裕王的事最难办,他把自己和户部牢牢拴在一起,不动他,百姓日子苦,动了他,百姓商人的日子都不见得好。我们不能明面上动裕王,要让裕王把自己退出来。毕竟把这么大的产业聚在一起了收益超过了过去分散开来的时候,我们不能一杆子把他全给否了,不能让这些年他为大荣做得努力白费了。”
“嬷嬷有什么主意吗?”
“皇上还记得犹兮吗?”
荣幼清默不作声。
六条嬷嬷接着说:“犹兮就是现在那个有名的富商——鱼尤,以后可以让他接管项子虚的产业,他也有那个能力把项子虚的产业购买下来。至于裕王,有织造局和宫里派去监督的奴才就可以了。”
“不是说裕王的事吗?怎么让裕王下野呢?”
“先帝知道一件可以让裕王颜面扫地的事,皇上就没有耳闻吗?”
荣幼清立即想起裕王出卖正清道长,霸占江南大户财产的事,顿时哭笑不得地:“他做得不要脸的事还少吗?从钱到女人,他什么脏事没有?”
“十五年前,裕王打伤衸王的缘故不是酒后失态,是因为裕王妃坏了衸王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就是现在的玉熙郡主。皇上何不利用郡主的身世,要挟裕王把产业拱手让人呢?这么做最简单,而且有效。”
荣幼清惊讶了一阵,过了一阵他抚平情绪。
“就算确有其事,朕也不能声张出去,事关皇室颜面,也关系到郡主的将来。嬷嬷,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您也不要在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