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魄无弹窗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夜宵
佘晚舟欣赏了一眼无垠变化的神情,慢悠悠地抬手挥了挥。无垠身后众人纷纷后退到墙壁边上,相对而立。
无垠转身,走进众人视线之中。林涟漪紧随其后。
二人穿过佘晚舟手下的目光,林涟漪见到了站在末尾的茶客。
他冲林涟漪笑了笑,笑容中陡然闪现一抹阴狠,随即目光转向无垠。微笑之中油然生出敬意,似是真心,林涟漪却觉得看不出真假。
无垠目视前方,没有正眼见过茶客,只是经过时瞥了一眼,目光冷淡。
茶客忽然开口,微笑着道:“掌事大人,你此番来到杜鹃镇,可是她等不及了?”
林涟漪感觉到身后数道目光汇聚于她身边,连着她一起盯了。
无垠移开目光,继续前行,缓缓道:“幻澜以为你们动作太慢了。”
茶客微微低头,于无垠经过后望向佘晚舟,主仆二人相视,茶客点头,而后其主点头。
无垠、林涟漪二人经过通道,眼前出现一道向上的阶梯,二人走上阶梯,无垠抬手撑起上方铁板,夜色深深,倾泻而下。
此时仍未天明,暖风经一夜发酵有了透人的凉意,洒落于两肩,令人心生困乏。
又是一夜无眠。
林涟漪望着走在前面,正抬起覆盖暗道的铁板,向上走去的男子,恍然间想到她十五岁时初次杀人,与他逃出佘晚舟的监视,也或者叫警告,在野外相拥着睡了一觉。
而今时过境迁,他已能从容与当初掌控他命运的师父相抗衡,却又面对了一个新的更强大的敌人。
记忆里温暖而短暂,明知朝不保夕般短命的怀抱,也就这么遥远了。
林涟漪走到倒数第四阶台阶上,先环顾四周,认出是在杜鹃镇外,杜鹃镇就在侧边,镇中的杜鹃楼已看不见了。
他站到了暗道外面,弯下腰伸手,目光却低在她脚下台阶。
林涟漪踌躇着动了动手,正要举起,又忽然惊觉,迅速收手,低头向外走出,道:“掌事大人还是把手留给林姑娘吧。”
无垠目光悄悄地暗了暗,收手,在她走上来的时候向后退去,待她站定,他微微点头,道:“说得是。”他绕到林涟漪身后,把铁板合上,嘲笑道,“佘潭主把外面机关做得如此简陋,确实低估竺烟堂了。”
林涟漪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紧张地低头,道:“掌事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他抬头凝望她,却迟迟没有发问。
或许是这里不适合发问。
林涟漪问道:“掌事大人在此可有住处?我愿随大人前往,待大人知道所有想问的,再回去。”
“没有。”无垠环顾周围,也发现杜鹃镇外没有什么地方适合交谈,便道,“我们去杜鹃楼里。”
“好。”
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杜鹃楼里,无垠是打算和竺烟堂明讲了。
不交出伍姑娘和驱水阵,佘夜潭就必然与竺烟堂开战。
杜鹃楼。
杜鹃楼此时本是没有生意的,即便偶有客人到来,也只是把晚间的饭菜热一下,守夜的侍者见到林涟漪和无垠到来,认出无垠衣袖上的佘夜潭标志,惊恐万状,立即叫醒了大厨和掌柜。
掌柜连滚带爬地跑到楼底亲自迎接,同时叫侍者去喊醒大厨;大厨吓得脸色惨白,以为佘夜潭将与竺烟堂开战,甚至或许已趁夜进攻了竺烟堂,连忙跑到厨房去把食材洗了干净,发挥十二分厨艺,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
杜鹃楼里空荡无人,寂静之中隐约有大厨做菜的声音传来。
林涟漪与无垠于三楼某间房里,对桌而坐,各自低头凝视桌上,仿佛桌上有什么浮现的文字可看。
方才掌柜请林涟漪与无垠到三楼房间去,是因他有经验,江湖人吃饭从来不是真的吃饭,议事时不喜人打扰。
“咚!咚!”
没过多久,门上响起颤颤巍巍的敲击声。
“二位,菜上来了,要现在端进来吗?”掌柜的声音也是轻微小心又带着颤颤巍巍的语调。
无垠斜斜瞥见门缝,低声中似乎透露丝缕疲惫:“端进来吧。”
“是。”掌柜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把饭菜一一端上,又加一壶温酒,从始至终低着目光,直到悄声离开,把门带上。
林涟漪嗅出是一醉解千愁的味道,干巴巴地僵持着也没意思,她伸手拿起酒壶,倒酒一杯,又将酒壶推到无垠面前,道:“杜鹃楼的酒不错。”
无垠看了眼酒壶,没有动,抬眸直视她的目光中却多了分谨慎。
林涟漪心中闷得来了些气,捧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拿回酒壶,再满一杯放在眼下,低着头微笑道:“掌事大人高估我的胆量了,如今竺烟堂就在佘夜潭的两位手掌之中,我如何敢顶风作案。”
“我从不喝酒。”他淡淡道。
“从未?”她抬头,凝望他的双眼,眼底悄悄泛滥一些碎光。
他低下目光,却道:“姑娘,我想问你,伍姑娘何时来到竺烟堂,其言行如何,又是何时离开的?”
林涟漪嘴角微舒,直视他不知为何不能抬起的双眼,猜想他是不是在想他的林姑娘,想得头痛,正如从前每一天的思念一般,正如林姑娘想他一般。
她想喝一杯壮壮胆,但还是忍住了,而后开始幻梦般的诉说:“伍姑娘最早因形似——林姑娘,被我们堂主的师妹带到门派之中。而就在次日,藏在杜鹃镇的邪道势力暴露,伍姑娘帮助竺堂主稳固人心。当日佘潭主的手下,茶客到访竺烟堂后,伍姑娘当夜偷走了真火石,即不适驱水阵的法宝。”
似乎双眼酸涩,无垠眨了眨眼。
她继续道:“我不曾见过林姑娘,却知伍姑娘当真是貌如飞雪。她……”她顿了顿,忙解释道,“我用此词没有贬义。”
无垠微微点头,嘴角一动,似是忽然微笑。
她两眼一酸,咽了咽口水。很久没见过他这般笑了。
九年前身穿婚服,怀抱她呢喃道别时,又怎么笑得出来?
她牙齿已酸,强撑精神,保持住看客的口吻:“我与伍姑娘接触甚少,不知细节,具体其人究竟如何,掌事大人见到便知。”
编不下去了。
她道出最后一个字,颓然放弃。
不是看客,是戏中人。
他是意中人。
“伍姑娘,伍,她是自南方而来的吗?”
“不知来历,听说是师从隐世门派,最近出山。”林涟漪自觉渡过了难关,立即冷静下来,心底里又猛地蹦出“捕蛇人”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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