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赞歌无弹窗 第六十七章 羊皮卷:邓肯VI
在被追逐的过程中,我感觉到我这一次在劫难逃,啊,遗憾,作为一个史官,有一段经历我还没有记录。那是我的万骑长使用铜牛阵获得胜利的一场战役。
当时,我们的铜牛如同土元素制造的魔像,从高崖上俯冲而下,把食人魔撵成肉沫,它们的血是绿色的,气味比呕吐物好闻些,那场战役,我的万骑长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损失,除了一位战士崴了脚那就是我。
我一直不记录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战役太精彩,如果我仅仅是记录着:
秘银骑士使用铜牛,牛群居高临下,冲破食人魔,大胜,不费兵卒。
这样太简单了,我有点心痛这段历史被客观的记录,我想把它写成诗歌,到我老了的时候在酒馆吟唱。
我能够捕捉到成功的喜悦,埋伏时的激动,制作铜牛时的费解,我也能精湛的描写听到的惨叫,食人魔的肉色,还有它们的愤怒和痛苦虽然我听起来很喜悦。
但是因为立场的关系,我体察不到它们被滚烫的铜牛追赶并碾压时的心情。
它们是怎样的心情?
它们的狂吼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
所以这个部分我一直没有动笔。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立马就动笔。
现在!我知道了它们彼时彼刻心里会想什么当我正被大船无情的追赶。
“你为什么不进你母树的怀里我什么要和母树生下你”
我心里的想法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是史官,我还是有些顾虑,我不想不太文雅的字从我的口中吐出。
我感觉铜牛的角不,大船的头已经在顶撞着我,我还听见割破土壤的声音滚滚而来,我想在下一刻,我就会成为肉色的浪花。
一片银色的光芒扫过了我的眼睛,我想这个时候我已经死了,我的灵魂被挤压到眼球,才让我看到这个纯白的光芒真棒,我的灵魂是纯白的光芒。
接下来我听到一声巨响,我想这个是因为死亡之后感知的延迟,我先死亡,接着才能听见死前的声音,可惜,再也无法记录了,除非我的肉沫和白骨还可以继续书写,好可惜啊,如果我能写下这种体验,绝对能创造文字艺术的先河等等,死人书写死后的体验,这好像是个悖论。
更多的想法出现在脑中如果这个时候船还没有碾烂我的脑的话应该是唯一剩下的一个想法产生了,我想回头,看看冲击我的船长什么样子。
如果死后的感知是延后的,我回看时,应该可以看到它的样貌。
果然,我看到了船,时间如同停止了,它在撞击我的前一刻停止。
“没有受伤?”船在问我。
“没有。”我条件反射的回答,“请你告诉我灵魂怎么受伤?”
“我告诉你,灵魂也会受伤。让开。”
我首先是战士,其次才是史官,死后我也首先是战士,只要是命令的口吻,我都是在第一时间服从。
我让开了。
嘿,灵魂居然踩在地上有踏实的感觉。
大船重新借着下坡的斜度,笨拙的滑下去,在沙地上滑行了一些距离,歪歪曲曲,最后如同大醉的人,倒在了地上。
我兴致勃勃的注意着船,想看看我被压死后的样子,看看我在山坡上留下来的血渍,看看我的骨头和器官会破损成什么样,结果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诧异的挠着头,还真的摸到了头发。
“嘿!”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阿斯灵,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寻声望去,我的秘银万骑长站在和树搏斗,他一抽一动的样子,很符合我心中要和树木生船的模样。
我来到那颗树旁,看见秘银万骑长的整个手臂都捅穿了树干,他一只脚踩在树上,不断的拔出那只手。
“战士,不要站着,搂住我的腰,配合我的节奏,向后用力。”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没死,我看到的扫过的白光是秘银万骑长的飞驰,我听到的巨响,是他把手砸进了树干,而大船的停留,不是我死后感知的延后,是他的另一只手稳稳抓住了大船。
我搂住了万骑长的腰,一起向后用力。
他的口号很特别,随时随地都是保持着战斗的状态。
“突刺!”他吼着。
我们两人向后用力。
“盾墙!”
我们卸力。
“突刺!盾墙!突刺!盾墙!突刺!盾墙!”
......
这都第几个来回了,我有些担心有人寻声看过来,尤其被可能掉头的伊南娜看到。
我和万骑长现在的动作,如果隔着老远的地方看......
怎么分辨树的性别?我在万骑长身后看了一圈树木,想找出些树木的差异。
我的想法是这样,如果伊南娜真的掉过头来确认我死没有,又碰巧看到了这个场景,我就用一个荒诞的误会,来掩饰这个不能提的误会。
比如,伊南娜会问:“你们在干嘛?”
“遵从万骑长伊南娜的命令。”
“你不是我的部下。”
“是你让我和树木生一个船。”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笑声堵在胸口就被撞到了土地上。
万骑长终于拔出了手臂,我和他愚蠢的滚下了山坡。
“嗷”我撞到木船上停下。
“不”我看到万骑长向我横置着滚来。
“嗷”万骑长撞到我身上停下。
史官要随时敏锐,我心里的腹稿有了记录:
秘银万骑长的体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
我的万骑长站了起来,明明负铠会让他更加疼痛才对,反正他轻盈的跳了起来,像是铠甲对他而言是手臂上的粗毛一样自然。
他端正的望着我,我还在船旁边叫痛。
他伸出了手,把我拉起来,我太痛了,其实如果他不拉我起来的话,我更乐意继续躺一会儿,等疼痛离开,然后在小心翼翼的摸摸骨头,看看有没有折断,尤其是肋骨,那玩意儿太同意断,对战士而言,简直家常便饭。
“由衷感谢你的援助,慷慨的战士,阿斯灵。”
“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这么回答,万骑长任何时候的谈吐都庄重无比,这点我确实学不来。
“不,当你被大船追赶,救下你本就是我的职责,不需要感谢我。”万骑长突然站得更加端正,大有一种要向我敬礼的势头,“而你,才是真正的帮助我摆脱了困境的战士。”
杀了我吧,万骑长真的在向我鞠躬他的铠甲真的做功精良,就连在弯腰鞠躬时,我都看不到头盔和后颈间的缝隙。
“同时,我也要郑重的问你。”秘银万骑长的语气中听不出困惑,因此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在嘲笑我,“为什么一艘船会追你?你对它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