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于死生之间无弹窗 无题
“亦樾,你没事吧?”被周卫国几句话骂醒,郑亦樾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心里依然痛得无法呼吸。
她知道,再多在众人面前站一会儿,她就得光荣地倒下了,因此匆匆离开人群,找了个角落坐下,心乱如麻。
责任与感情相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在现场添乱,让她亲眼看着王伯父伯母签确认书,看着他的爱人被送去手术室,知道一旦进去,只有生死相隔一条出路,郑亦樾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还无法面对。
她跟王檀关系太亲密了,这次的协调工作,恕她不能胜任。
权薇是无意间听人说起,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出车祸,被紧急送医了。当时王檀出事的地点,距离法啊院不太远,没多久就被人发现,送来医院了。权薇会知道些消息不新鲜。
听说出事的是个律师,心脏不太好,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会不会是王檀,连忙给郑亦樾打电话,先一直在通话中,后来就怎么打也打不通了。
郑亦樾的手机没电了,人在医院,洛程也联系上了,王伯父王伯母也叫来了,她也没有别人必须通知的,关机就关机,也没急着充电。
权薇当时就觉得不对,托人打听,伤者被送去哪个医院了,这才一路找来,确定王檀在医院收治,便到处找郑亦樾。
角落里,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膝盖顶到胸口,双手抱膝,头发乱蓬蓬披着,遮住她半张脸,怎么看怎么无助,浑身都散发着悲凉的气息。
听到有人叫她,郑亦樾茫然抬头,见是权薇,扯了扯嘴角,挤出个很难看的笑:“你怎么来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声音沙哑得根本听不出来是她。
“听别人说......他可能出事了,就过来找你了。”
没点名道姓,但是两个人都知道权薇说的是谁。而且看郑亦樾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恐怕王檀不大好。
“你没事吧?”权薇有些担心郑亦樾,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郑亦樾这副模样过,无论发生多大的事都能云淡风轻的人居然也有如此失魂落魄的一面,权薇都替她难过。
“权姐,王檀他......不行了。”
怎么会这么快!权薇心里一惊,暗叹自己今天是来对了,郑亦樾没有任何亲人,再没个朋友陪着,凡事自己扛,她又不是铁打的。
“医生怎么说?”
“脑死亡。我们领导,周主任,在跟伯父伯母谈捐献事宜,我们,我们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绝大多数都签过捐献同意书。”
“我想拦着的,真的,可是周主任说得对,如果连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都是陌生人随便捐,轮到自己的亲人就不行了,那还怎么能服众呢?我们得起个带头作用不是?”
郑亦樾目光空洞,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恨不得现在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那个人,是她自己,而不是王檀。
他还有疼他爱他的父母,还是蒸蒸日上的事业,刚刚收获的爱情也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他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他的人生,就算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会比常人短,也不应该短成这样。
他才三十二岁!他不该死!
强烈的自责让她痛不欲生,拼命回想,这几天自己跟他联系的时候,有没有叮嘱过让他别太累,有没有强迫他早点休息。
可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不是个合格的女朋友。
“郑亦樾,过去看看吧,家属签了同意书了,凌晨三点做手术。”周卫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郑亦樾在看到他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其实周卫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办法面对即临发生的一切,之前她已经进过ICU,见过人了,现在最好别去,把时间留给伯父伯母。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儿子,这一次又要失去,中年丧子,老年还要继续丧子,他们只会比郑亦樾更悲痛。
伤心人见伤心人,这伤心是成几何倍数增长的,所以哪怕知道过后她一定会后悔,她也不想现在过去。
逃避虽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至少可以给她一些缓冲,让她稍微冷静。
“周主任,还是先让亦樾静一静吧,我陪着她呢,不会有事的,你先忙。”权薇看出郑亦樾不想跟周卫国说话,只能出面打圆场,这是她的顶头上司,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做为领导,肯定知道现在郑亦樾心情不好,态度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
可以后还得天长地久地相处呢,难免会有疙瘩。
“也好,小郑啊,你最近要不休息休息吧,多长时间回来没关系,先把私事处理好了,我跟领导说一声。”周卫国其实很关心郑亦樾,只是他一向跟女下属都保持距离,跟她最熟,也仅限于口头上开点小玩笑,关心在意的话当面说出来,总觉得不自在。
“谢谢主任。”权薇替郑亦樾回答。
“那就麻烦你陪陪她了,我先走了。”周卫国冲着权薇点点头。
“放心吧。”
“真的不去看看吗?”周卫国走了之后,权薇过了许久,才问道。
她害怕郑亦樾以后想起来后悔,趁着现在,他还活着,虽然是活死人一般,对外界所有刺激没有反应,但是身体尚温,心跳犹在,跟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的尸体,不可同日而语。
“我......”如果不去,就好像王檀还活着,她不用去面对,唯一一个真心爱她的人也彻底失去的痛苦。
天知道她有多想一直拉着他的手,不管别人如何说他已经走了,剩下的只是一副躯壳,她只要他还在,她甚至想,只要他还在,她便不想放手。
能坚持一天算一天,无所谓出路,无所谓未来,绝望至极。
“去吧,不去看看他,你会遗憾一辈子的。”权薇在法医科呆得久了,见惯了亲人离世,痛哭流涕的亲属,哭诉着如何如何没见到最后一面,如何如何遗憾。她不希望郑亦樾以后会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这代价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