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码头无弹窗 第三百七十章 告别
接连遭遇暗杀的洛景枫又一次成了落拓天涯的流浪人,虽然不知自己哪个环节出了差池,但接连害死两条人命的他愈发清楚明白香港虽不在清廷管辖之内,可其势力已然渗透至此,并且绝对不容小觑。既然此地不宜久留,看来只有远赴异国才是眼下的上上之策。
正准备朝码头的方向赶去,可恍惚间,他却转了方向疾驰在了通往西医的路之上。
虽不知自己将行何地,可这一去,许是千里之遥,既不知何时能再归故土,又不知再见故人要待到何年,因而这个落魄凄凉客决定临走前了却一桩心愿。
眼下正值假期,方圆百米内的西医可谓是阒然无声的暗黑世界,翻墙而入后,虽看不见什么人,可为防万一,洛景枫这只惊弓之鸟还是躬着身子谨慎前行。
微风阵阵,榕条擂曳,水仙舒展,栀子轻摆,多清幽的一幅仲夏之夜,可他却步履匆匆,意兴寡然。
潜至一扇窗下后,他茫然四顾,只感眼前一片漆黑,周遭荒芜又寂寥。颓然间,他好似站在岸边,而海水却咆哮着汹涌奔来,将他一个浪头打进了深海。
此时此刻,瘫在了墙角里的他突然有了种特别想哭的感觉。
下一秒,他蜷缩在墙角,突感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好似被尖刀一片一片地用力划着,痛的他生不如死,大颗的泪珠集体去流浪,而更可悲的是,幻觉中那不怀好意的哂笑却似天罗地网正迅速收口。
这一刻,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感将他无情地丢弃在了绞刑架上,可他还得压抑着自己,不能被人发现,所以这哭并不似怨鬼的哀嚎,而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荒凉。
他默默地哭着,在这扇窗外洒下了数不清的眼泪。如果眼前有一个容器,无论多大,他的泪水都可以顷刻将其填满,甚至溢出。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许是流干了,又或是晚风心疼他的眼睛,尽管他依旧心如死灰,可泪水却渐渐止了步。
又过了一会,吃力地撑起那近乎被掏空的躯壳后,他将一绛紫色的小木盒放在了她的窗台边,而里面装的则是他串了一整夜的杰作。
接着,他在心里轻声诉说着:“雨桐,再见了,我...我想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好好活着...”
这最后一句“好好活着”是说给她的,也是说给自己,只可惜他听的见,她却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心中虽有一万个不舍,可在理智的催促下,他集结了身体里最后的那点力气,翻身跃出了西医,只是一路疾驰而走的他眼角却还挂着未拭去的残泪。
后来,他赶至码头时,眼泪已然风干,买下了一张最近的船票后,他便仓促登上了那般客轮。
不到一刻钟,船开走了,驶入了江水中,不知不觉间,江面越发的宽阔,可身后憧憧的灯火却在慢慢黯淡...
而霍雨桐见到那木盒子之时却已是二十天之后。
卢庄的死让一场婚礼变成了一桩血淋淋的惨案,对她的打击自是不言而喻,尽却了所有的义务后,心里虽依然在隐隐作痛,可她还是得收拾心情只身返港继续完成未完的学业。
回校后的第二天清早,醒来的霍雨桐随手推窗之时,本只想着让自己那夙夜忡忡的心透一透气,却不料一物件好似被窗边刮落,突然坠了下去。
见此,她探头向下望去,却见窗下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不太大的绛紫色木盒。
咦?
那是什么?
稍显惊讶的她只得走出房门,到窗外将那盒子拾起来查看。
打开来才发现原来竟是...
竟是珊瑚手钏...
心头剧颤下,她不免寻思起这手钏是否是洛景枫此前想要送给自己的那件礼物。
是啊,应该是它!
可怎么...
可它怎么会在这?
难道他曾来过?
可他究竟又是何时来此的呢?
霍雨桐昨天回港时和艾婉婷聊了近半日,此时的她已经确认了卢庄、洛景枫二人均乃革命党的事实,当然她也知晓了洛景枫被清廷暗杀如今下落不明,音讯皆无一事,据报社的人猜测如今的他如果还活着,多半已经逃至了海外。
虽然对于卢、洛二人舍生赴死背后的大义一时间她还无法真正领悟,但许许多多曾令她费解的谜团那一刻却好似得到了初解的快感。
看来那一晚他之所以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当真是有着天大的苦衷。
这一瞬,她不禁猜想着难道是他离港前曾来过这里?
他...
看来这个口是心非的人终归还是没能做到他试图扮演的那般自由自私。
想到这,霍雨桐只感茕茕惝恍,两行热泪竟又一次决堤,欲冲出眼框,就连幼时磨难铸就的坚强壁垒也无法拦截阻挡:“霍雨桐,你一定要挺过去...还有你洛景枫...你...无论你在哪,都一定要好好活着。”
就在洛景枫失踪后不久,洛康靖曾抽空前往香港探望儿子,可令他震惊不已的是校方竟告知他洛景枫这学期不仅根本未现过身,且捐银一事更属子虚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