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码头无弹窗 第三百七十六章 坦诚
紧接着,轻拨一下袖口后,借着昏暗的灯光,几颗鲜红的珠子印入了他的眼眸之中。只见这珊瑚珠子颗颗光滑饱满,衬的对方那光洁的皓腕更显细嫩如雪。
这一瞬,二人双双陷入了沉默当中,而他那抓紧对方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心情不知是喜是忧。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好,那你先问!”
接着,将盘子放于桌面后,倚在墙边的她迟疑了几秒钟后终于淡淡地开了口。
“你...为什么改叫洛云汉了?”
“我...我长年在刀尖上游走,这身份怎能用真名呢!”
眼见对方目中显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失落,纠结了片刻后,他又讪讪地说出了另一个理由。
“当然还有那句,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而就在这时,窗外的云善解人意了一回,竟稀稀疏疏地落起了绵绵雨来,屋内也瞬即染上了夜雨缠绵的温馨色彩。
记得,她当然记得,初次听到这名字时,她便联想到了这句诗文。
原来二人的默契就好似当年的月光与夜莺一样,一直都在。
只是这“记得”二字她却没有说出口,而是将其无声地放在了心里。
而此时不知不觉间,她的心中也笼上了一层似忧似喜的薄云淡雾。
“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问你了?”
“好,你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她双手环臂轻轻得说着。
“手术后,我好长一段时间都困在混沌之中,并未彻底睡去,我隐约听到杜兄说你...一直没嫁人...为什么?是为卢庄...还是为...我?”
这个“我”字他本想以“别的人”代替,可掂量再三后他还是决定将心事一坦而露。
“呵呵...呵呵呵...”
乍听这一问题,她竟不由自主地轻哼了几声,好像在掩饰什么,可声音慢慢消弭后,她整个人却仿佛走入了一片岑寂的荒岭。
为什么没嫁人?
这个问题面对不同的人她可以给出不尽相同的答案,而此时对于他的这一问,她的回答却是唯一但却冰冷的。
“洛先生,我想你是高估自己了。”
那座心灵城堡的大门在经年累月的风霜雨雪侵蚀下早已是锈迹斑驳。
这扇门打不开了,再也无法打开了...
“我没那么长情的,所以...谁都不为,只为我自己。”
艰难岁月此时此刻在她的口中只化作了这一句袅袅的轻烟。
“为你自己?为你自己什么?我不信,你不是最痛恨表里不一的人么,可你却...”
虽颜面受挫,可深知这敷衍的答案并非对方的真心之语,不想善罢甘休的他只得继续逼问着她,但一时的急火攻心却令他这躯病体一阵剧颤,所以话说到一半他便忽然没了力气。
这时,她见状赶紧走近询问病情,可却被他猛地抬手制止近前。
“告诉我,到底为了什么?”他还在纠缠这个问题,眼神中满是破釜沉舟的坚决。
“为了理想,为了信念...以前的我总是处在一个很被动的位置,被别人挑挑拣拣,后来我觉醒了,所以走到今天没有人逼迫我,都是我自愿的。”
眼见对方誓要追本溯源,倏忽间,她双眸中的柔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严穆。
“革命凶险,随时可能流血牺牲...既然我已入了同盟会,就再也不是自由之身,那么成亲生育子嗣对我来说就会成为负累。”
这一朝为革命,情爱皆枉谈的论调不也正是他从前的所思所想所悟嚒!
“你不也是一样?所以你应该明白。”
“我不一样,我没你那么高尚!”他的眼眶忽然红了,加以杂乱的毛发作配,整个人看起来真是无尽的沧桑。
也许是孤寂了太久,思念了太久,这一刻,他却并未像从前那般犹豫寡决,反而盯紧了对方的双眸,道出了这样一句令人匪夷所思之语。
闻后,倍感惊讶的她不由自主地干笑了一声,不一会,低头说道:“若说你不高尚,那同盟会中怕是没有第二个人敢称高尚的了,这么多年来你都是身先士卒,将生死置于度外,如此果决勇敢,信念坚定,怎么这突然自谦了呢,这好像不是你从前的风格!”
十年后的他不知是否是因伤痛困扰的缘故,总之在她眼中从前他那轻狂不羁的肆意恣欢好像消失了,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满怀忧郁与伤感的人。
而对他而言,对方的蔼然和气以及稍显过度的褒奖却并未给自己带来一丝欣喜,反而带来的却是浓郁的哀愁。
他更希望眼前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她奚落自己两句,甚至是痛骂自己两句,都好过现在这般生疏的客气。
本想不战而降,可他却无法甘心,毕竟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情感,埋葬在心底那么多的情话,终于重逢了那个他朝思暮想之人,若是未能一诉衷肠,那人生岂不太过悲哀!
可忽然间,一股强大的心痛感却裹挟着肉体的伤痛破马张飞汹涌杀来,杀得他全身震颤,想要发声却哪里都不听了使唤。
而这时,转过身去的她却没能瞧见这凄凉悲怆的一幕。
“你说的没错,我刚刚确实有些不够坦诚,还有另一个原因,我现在就告诉你。”
踱步至门口的她仰了仰头后,又慢慢垂了下去。
“世人多怕孤寡不谷,所以我不想做寡妇,更不想让我爱的人成了可怜的鳏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