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凝眸无弹窗 第八十八章 卷宗(上)
逝者再也无法重返阳间,一如过去不会重来。但李顺德没有奔向极乐世界,而是成了令他们极端困扰的影子,寸步不离地尾随着他们。于晔翻了卷宗,里面的东西对他并没多少帮助。
李顺德身长七尺一寸,方脸大耳,无胡须。因郭明达是有络腮胡子的人,所以。在未发现之前是粘着假胡子的。舌苔颜色正常,口中无异物。手腕、脚腕均有淤痕,但非大理寺的枷锁所致,应系麻绳捆绑后的勒痕。
令他怀疑的地方便是他的脚指甲断了一根,左手小手指手筋断了。莫非和之前猜测的还略有不同,这个人可能是被虏到大理寺的,甚至可能生前还遭到了要挟。
但这除了淤痕、断甲、断筋,还缺一样东西,那就是李顺德自己的证词。
于是他马上翻找卷宗,找他的口供。
“主事,张主事!”他大喊一声。
张主事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马冲进来,并笑得极为灿烂地对他说:“呦,郎中,您怎么来了?来,来,里边请。”
他的刑部郎中顶着张大黑脸,一大清早就让刑部不大的地方充盈了黑煞之气。难怪主事一大早眼皮就跳,原来是上头派来煞星了。
于晔训道:“少给我充乖孙子,把李顺德的卷宗调来。”
这帮犊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这个关头了还耍滑。于晔的火蹭蹭往上冒。
“可是,李顺德的卷宗不归我们管啊。”
“不归我们管?那前些日子你们上哪调来的啊?”
张主事的后背直淌冷汗,“自然是大理寺的官吏送来的啊。”
于晔眉毛竖立,“你也跟我多少年了,竟连誊抄份文书都不晓得,你要是再在干活的时候缺斤少两的,趁早滚回去家里蹲去吧。”
“唯,卑职一定遵从。”
张主事终于可以逃之夭夭了。面对刑部郎中,他总“做贼心虚”,生怕落了什么,让郎中揪住了小辫子。被他死盯住就只有一种下场——被踢出刑部。他的前任就因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结果被秋后算账,一下送进了大牢里。所以他自从来了就战战兢兢,哪怕做得慢,也要事事做好。
他惶惶恐恐地回忆自己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谁,不是掌固,就是令史。
张主事笑脸迎掌固,“何掌固啊,你有没有拿到李顺德的?”
掌固摇了摇头,“没有。”
张主事立马变脸,“那你还不去做事,别老在这瞎逛。”
因为和于晔待久了,他也学出了于晔的风范。
“哎,你好像给了沈令史。”
“哦,”他沉浸在弄丢东西的悲痛中,所以没听进他的话。
何掌固见他灵魂出窍似的,于是轻拍了拍他,又把话重复了遍。“主事,你好像把东西给了沈令史。”
张主事喜出望外,“好,好。”
何掌固哭笑不得,然后忙说:“待会还有些事要您回去办呢!”谁料,张主事拔腿就跑,八成是没听到他说的话。“唉,到时候再跟他说吧。”
张主事跑到令史房,“沈令史,沈令史,沈令史!”
事态紧急,他被于晔逼的太紧。他巴不得让沈令史自己飞到于晔面前。
“沈令史人呢?”
十九位令史被他的举动惊得不顾问候了,其实心里皆是哭笑不得。
许久沈令史才反应过来,“卑、卑职在这、在这,主事有、有事?”
沈令史一着急就口吃了,咽了咽口水,仍说得断断续续的。
张主事立马冷了脸,“有事?哼,当然有事了?李顺德案的案牍呢?”
“主、主事,李、李、李,”
“李什么李,快把文书拿来,否则滚回家抱孩子去吧。”
于晔面前张主事像孙子,但下属面前,他更像皇帝老子。
“可、可是,李顺德的。”他的口吃好了些,但还是说得很慢。
张主事快被这结巴给急死了,“你可是吧,让刑部郎中知道了,我们全玩完。”
旁边的钱令史看一边是自己的同仁急得满头大汗,另边是张主事步步逼近,于是说:“李顺德案的卷宗,被借走了,现在刑部没案底。”
张主事此时快气死过去了,“谁准你把东西给别人的?”他刚骂完娘,又哭爹了,“我的老天啊,这可让我和主事怎么交代啊?”他被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已经想好自己的未来了。要么被降职,要么被革职。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钱令史淡淡地锁:“您先宽心吧。东西送到了中书舍人那里。您让郎中自己去见他吧。”
张主事终于舒心了,“幸好,幸好,没丢就行。”
钱令史拼命忍着,怕自己笑出来。那种东西就算丢了也没谁手欠去捡。
“唉,不对啊,那样我还得跑躺政事堂啊!”
沈令史说:“他,他,”
钱令史终于笑了个不停,“主事还是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有趣啊。”
张主事此时还不敢禀报顶头上司,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只得亲自去中书省见中书舍人了。还没等出刑部的大门,他就意识到自己人微言轻,万一被拦住了,自己该如何对答啊。
原地想了又想,等自己做好了万全准备,才动身去中书省。
“下官刑部主事张常和,求见中书舍人。”
门子压根没理他,他只得讪讪进去。
张主事对中书省地方不熟,截住了个绿衣小吏问了道,才壮胆子走到舍人房。没等进去就被胥吏拦着了,“舍人们在议事,请随我到耳房等吧。”
他还没说话,就被领到西房去了,当然除了他,还有不少人在这等着。
张主事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等到他们散伙了。
他却没在人群里找到程光允。
“嗳,你好像是刑部的主事吧?”
张主事看见个身着浅绯的青年走过来,心立即凉了半截。连个毛头小子都比自己官高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看自己深绿的官服,不由得嗟叹。
他笑得依旧灿烂,“是,下官正是。”
“来找程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