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天纪无弹窗 一百九十五章 储君之争
韩珞成笑着说:“父皇说过了,我们每次年节进宫,都该来给太祖母请安。至于父皇那边,孙儿自是不敢怠慢,待会儿孙儿把兰君和江牧留在母妃那儿,便去给父皇请安。”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叹了口气:“你那个大哥啊,年节都不进宫了,就算是进宫,也不去见你父皇,要么就是你父皇干脆不见他。现在皇帝身边只有你这么一个能亲近的儿子,你该多进宫陪陪他才是。”
韩珞成答了一声“诺”,却见太皇太后抬起头来,往他们这边看时,突然一愣,继而又问:“兰君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韩珞成闻言,往身边一看:萧兰君今天虽施了妆容,却难掩疲态——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又起来安抚江牧了吧。或许是自己这些日子天天都能见到萧兰君,便并不觉得她瘦了。
萧兰君突然被人提起,也是一愣,但很快就极得体地站起来,微笑着说:“多谢太祖母关怀,孙媳刚刚生完孩子,月子也才过了不久,不太有胃口,看起来便瘦了。不过太祖母放心,我自己晓得,我身体好着呢。”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但盯了萧兰君一阵,还是把话锋一转:“珞成啊,你且去给你父皇请安吧。我看兰君脸色不太好,想着把太医请过来给她看看,你在这儿也是碍事。”
韩珞成闻言,又看了萧兰君一眼:着实是有些憔悴。便起身行礼,告退了。
为什么总觉得萧兰君怪怪的呢?韩珞成隐约感到有些奇怪:今天刚进入昭兰院时闻到的气味,也与往常不太一样。
还未及想明白时,韩珞成便到了御书房。看见龙榻上已是风烛残年的皇帝,韩珞成不禁有些心酸,跪下来给皇帝磕了个头,算是行了父子君臣之间的最高礼。
“今天腊八……”皇帝幽幽地开口了,韩珞成透过一层纱帐,隐约瞧见皇帝是扶着床坐了起来。只听得他气浮声虚:“孤本来应该与你们同庆,但实在……一日比一日,觉得冷,起不来了……”
“父皇不必起身。”韩珞成走近了两步,忙道:“父皇现在龙体微恙,但也不过是有些畏寒,待开春时身体好了,便可与子孙们一同欢庆新春了。”
皇帝似是笑了:“你怕是,最盼着孤先去的人吧?”
韩珞成闻言,立马跪下了:人心果然最难揣测,尤其是圣心。韩珞成实在想不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为何还要对自己跟前唯一能尽孝的儿子如此忌惮,又如此疏离。
“父皇,儿臣日日夜夜祈盼父皇痊愈,指点江山,庇佑万民!”韩珞成忙道:“父皇不在朝堂之上,儿臣与大哥一同执政,实在是担心无法胜任,出了差池啊!”
皇帝闻言,半晌没答话,殿内只能听得皇帝并不平静、甚至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末了,他叹了口气:“终有一天,这些事,都是要你自己解决的。”
这话的意思,是在暗指自己已经是储君人选了吗?韩珞成猜不中皇帝的心思,照旧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起身。
“起来吧,到孤跟前来。”听得这话,韩珞成才算松了口气。掀开床帘,却发现眼前的皇帝简直与一个月前所见截然不同——瘦骨嶙峋,神色涣散,已不见当日风采,更没了帝王眉宇之间和举手投足间的那几分威仪。
韩珞成见着他,不禁心生叹息:看来果然如唐境所说,自家父皇大约是命不久矣了。
“江牧怎么样?”“回禀父皇,江牧很好,儿臣一家其乐融融,二位太后也十分喜欢江牧,儿臣特意嘱咐兰君时时带着江牧入宫拜见她们,也算尽一份孝道。”
皇帝点了点头,拉着韩珞成坐在床沿,半晌才淡声道:“孤还是错了,孤不该,因着你母妃的缘故,便让萧兰君去监视你,坏了你们,夫妻之间的情分。”
韩珞成闻言一怔:没料到皇帝会突然说起这个,也不知该如何应答:若是装傻扮懵称不知道,实在太过虚伪——毕竟韩珞成和萧兰君同床共枕这么久,皇帝也了解自己的儿子,韩珞成不可能就那么信任萧兰君。
然而若是微笑说“无妨”,又让人觉得皇帝本人也在韩珞成的棋局里,实在不恭敬皇帝。于是韩珞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也只得低头沉默了。却忘了皇帝的一句话:“因着你母妃的缘故”。
“孤也不傻,不可能把萧兰君,就那么放在你身边,任由你策反了。从她身边人口中我也晓得,你与她虽是恩爱,却总有提防——珞成,父皇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是萧兰君,毕竟是亡国公主,此仇不共戴天。”
韩珞成闻听得皇帝突然反常地叫了他的名字,便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的眼睛:那双无神的眼睛依旧深邃,目不斜视地也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你与她再恩爱,也该保持这样的距离。所以孤以为,孤这么做,也不算错。”
韩珞成心中暗暗冷笑:不算错?若是皇帝知道这其中牵扯了多少命案,不知还会不会这般认为?
况且韩珞成心中也有几分失落:若是没有皇帝从中作梗,大约他和萧兰君,也能完完全全真心相待,不掺多余的杂质,纯情一生——然而,他并不是一生只见过一个像萧兰君这样适合婚娶的女子,而是因为他的心底,已经錾上的她的名字。
“珞成,你大哥不是好对付的。孤想着这些日子,你也再难进宫了——也不好多进宫,否则容易让韩珝偲生疑。”皇帝淡声道:“唐境和崔儆还没来找孤,但是你放心,事到如今,孤定然保全你的性命,也不让那小子占着便宜。”
韩珞成颔首道:“父皇虽这么说,但也该保重身体。现在江山不稳,大哥还稍好些,但儿臣实在毛手毛脚,父皇若能早日痊愈,不堕心志,必然能人长寿,国长安。”
皇帝闻言微微一怔,慢慢地把视线移开了——这时,韩珞成才发现,皇帝的发须,比起旧日也白了许多。
“人长寿,国长安……”皇帝喃喃道:“人长寿,国长安……”
韩珞成有点懵,便顺着这个话头往下说:“父皇,您还得保养好身子,挨过这个冬天,就一定不碍事了。那时大哥究竟犯了什么错,儿臣哪里做得不好,您再处置教导不迟。”
听得此言,皇帝又默默地把视线移了回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韩珞成不敢直视这道目光,又低下了头。片刻后,只听得一句:“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韩珞成也不想掩饰了,却又不得不掩饰,便笑着说:“儿臣是父皇的亲儿子,父皇说儿臣傻,儿臣便傻,天下人都改不得。”
皇帝闻言,微微眯起了眼。此时,内官却来禀报:“陛下,崔尚书和唐侍郎来给您上折子,说想亲自向您禀报。”
来了?韩珞成没想到这么巧,突然转过头去看向皇帝,却见他虚弱地笑了笑说:“小子,你的福气来了,扶我起来,穿衣服。”
韩珞成忙不迭地把皇帝扶了起来,又让内官拿来了衣服。纵然皇帝体弱,却依旧硬撑着穿了好几层的厚衣服,也要上殿见臣子。韩珞成看着皇帝往御书房正殿走去的背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在这里等着。”皇帝淡声道:“好好听着,你也该知道,自己的将来。”
韩珞成听到这句话,一时恍了神,愣在原地。看着那一袭玄色龙袍大氅,韩珞成不由得有些失神:将来,难道一切帝王的命运,正如自己所见的这样吗?
韩珞成就隔着一层屏风偷瞄着正殿,却见皇帝走上龙椅时的姿态,竟不像一个病人,倒像是重现了一代帝王的风姿。
“启禀陛下,臣等前来为陛下,拟立储之旨。”崔儆先开口了,一改往常笑容满面的模样,倒真显出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写好底诏了吗?”皇帝照旧歪在龙椅上,懒懒地问了句。
“禀陛下,写好了,请容臣上呈。”唐境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将手中的卷轴交给了一旁的内官。
皇帝打开那份卷轴,看过了,淡声道:“准备得不错。只是,不该用卷轴,用一张绢布即可。唐卿,你回去以后,把绢布裁下来,好生存放,明白吗?”
唐境闻言有些不解:既然已经是明着立储了,为何还特地要把卷轴换成绢布呢?但还是颔首道:“臣领旨。”
皇帝取出了国玺——那玉玺实在太沉了,他手中无力,故而有些发抖。但也极其郑重其事地把玉玺放在了桌面,将卷轴放好,用镇纸压好,取出印玺盖章。
正值此时,内官突然匆匆来报:“陛下,大公子觐见!”
“他来干什么?”皇帝放下了印玺,沉声道:“不见!”
“陛下,大公子说他看见礼部两位大人进来了,想来是关乎新年祭礼之事。他说他身为皇长子,在陛下危重之际应当做出表率,保卫宫城安定。是故他前来询问,今年新年祭礼和灯笼会,是否需要出动宫城卫和京城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