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来就是这样无弹窗 正文 4 暗中较劲
华阳大厦顶楼的大钟刚刚敲响了七下,三两卡车就停在了服务公司机关的楼下。从卡车驾驶室出来的姚雪峰大步流星地上到二楼,一推大门——锁着!不悦之色立即遮住了黝黑英俊的脸膛。转身望望居民区,又看看手表,然后掏香烟点火。
过了五六分钟,张力军来了。姚雪峰横了他一眼没说话,张力军也没吱声便开了大门。
当年,姚雪峰和云鸿飞去铜山检修时,张力军是检修队的会计。姚雪峰后换的老婆叫赵秋子,在迁安给他生了个千金,张力军便成了业余保姆,两个人的关系不知不觉便远远超过了正副队长。姚雪峰又让千金管张力军大舅,如此张力军自然便成了他的小舅子,以此为由,他们便深了潜了地常常互开玩笑。
将近七点半,汪建文等人来了。姚雪峰跟着汪建文进了她的办公室,瞥着她冷落的小脸他不无怒火地问:“不是说好了今儿个搬家吗?咋的,变卦啦?”
“谁说变卦啦?计划没变呢。”汪建文用不悦的声调回答。
姚雪峰长吸一口气,刷的转身出去,一分钟没用上赵野玫走了进来。“汪经理,姚助理让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姚助理?”汪建文啪地摔下手里的本夹子,冲着赵野玫发起威来。“他什么时候又官复原职啦?”
赵野玫尴尬地咧下嘴笑了。“对不起我说走嘴了。是姚厂长。”
汪建文沉着脸指指一排卷柜。“重要的材料装在箱子里,其它的就搁在里面。打字室有纸箱子。”
赵野玫赶忙去拿纸箱子。
汪建文打开抽屉,把电话等值钱的物品塞进去锁上,然后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一幢幢楼房沉思。
三两卡车足足跑了三趟,服务公司的核心终于搬离了商品一条街,正式入住二号标准厂房。姚雪峰心中的不满消失了,高兴地为各科室安排地方。
汪建文的办公桌跟姚雪峰的办公桌(原来马楚奇的桌子)脸对脸安在一间办公室里,一样的老板椅放在相同的桌子两边。公司最好的拐角沙发安在汪建文一边,四只单人沙发安在姚雪峰一侧。知道汪经理爱美,姚头儿特意买了面新镜子和新毛巾,镜子挂在了她侧头可照的地方,毛巾搭在她伸手可及的衣架上。如此体贴,汪副总好像并不领情,竟然连一个感激的眼神也不给?整得姚雪峰不免有几分难过。
门开了,董英华领着两个女工进来给领导擦玻璃。
姚雪峰非常高兴,立即表扬了三个女人。
汪建文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自己的抽屉,视而不见三个女人上上下下地忙活着。
姚雪峰故意大声说话,这边那边地指挥着,拐弯抹角地想跟汪建文说话,偏偏汪副总就是不给他机会。急得他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忽然,优美的《祝你生日快乐》响了起来,本来要出去的姚雪峰呼地一屁股坐下了,一边续上香烟一边瞟着汪建文。
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地看看汪建文,接着看着她的皮包。
生日乐曲反复奏了四五遍,汪建文才站起来拎着皮包慢悠悠走了出去。
姚雪峰立即冲董英华摆下手,然后走出门,边朝修造厂办公室走,他边扭着脖子望着窗外打电话的汪建文。
汪建文一腿直立,一腿小幅度地摆动着。左手拿着手机紧贴着耳朵,右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挂着快乐柔媚的微笑。
董英华先姚雪峰拉开修造厂办公室的门,等他进去便紧跟着进去,并立即关上了门。
姚雪峰吞云吐雾一阵后说:“去告诉巧玲,晚上六点到闻香尔来,我请机关人员吃饭。”
董英华答应着却不走,似乎有话要说。
姚雪峰立即感觉到了,耸了下眉毛示意她有话就说。
“昨天下班我看见侯凤芝啦,她阴阳怪气地说‘公司都要倒啦,领导咋还天天下饭店呢?你们昨天是不是在闻香吃饭来着?’整得我当时就没了电,脸像火烤的似的。”
“这个死老娘们儿,咋这么爱管闲事呢?等我见到她非得好好整整她不可!退了休还这么不甘寂寞,真他妈的是个事妈!”
“姚头儿,非得去那儿么?侯凤芝就在他们隔壁打工呢。再说那儿的服务员都是咱们公司的人,最好避开她们。”
“怕啥?我自己掏腰包想上哪儿吃就上哪儿吃,谁也管不着。”
“人言可畏。有些事能暗来就别明着办,还没选举呢。”
姚雪峰点点头。“你说的对,改在黄河饭店。妈的!自己花钱还得受限制,上哪儿说理去?”骂完了笑。
董英华也笑了。“餐费你就不用管了,上次卖铁末子的钱还有三百多,就用那钱吧。”
“不用。那钱留着咱仨去吃烧烤。听说珠江路又开了一家烧烤店,很有特色,哪天去尝尝。”
董英华立刻眉开眼笑。“真的?”
姚雪峰颤抖着一条腿,翘着一侧嘴角,斜视着董英华说:“大哥啥时候骗过你?”
董英华乐颠颠的说:“好。我这就去通知。”
关思琦蹲在地上用抹布擦黢黑的地面。佟亚楠在用白纸糊墙。张力军一手刷子一手油漆桶在刷新装上去的防盗窗。
汪建文进来,沮丧地坐在张力军的椅子上,不耐烦的数落起三个忙着的人,“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得难受哇?”
关思琦解释,“你看看这地,黑乎乎的,不擦擦咋呆呀?”
“黑乎乎的你也不嫌埋汰!拿拖布擦擦得了,外面又是灰又是铁末子,成天人来人往的,你今儿个费劲拔力地擦出来,两天用不上又得恢复原样。白费劲!”
关思琦不出声接着擦。
汪建文一看她的话不起作用,上去一脚踢飞关思琦手里得抹布,然后笑模嘎儿地等着她发火。
关思琦只瞪了汪建文一眼,便起来端起脏水盆子走了出去。
“佟姐,你的心情咋样?我咋这么闹得慌呢!”
“由那么亮堂的地方挪到这黑咕隆咚的地方,谁能舒服?等习惯就好啦。”佟亚楠软语温言地劝着。
“得得得。你可别糊了,咋糊也不会亮堂啊。黑黢黢的,监狱似的,闷死人啦!”
佟亚楠打量两米以上没有糊的地方。“这墙可能有十年没刷啦,不遮遮没*碰,连坐着都膈应。”
汪建文懒得跟她掰扯,转头逗弄张力军。“张会计是不是得请我们吃一顿呀?”
张力军茫然地问:“无缘无故地,为啥请你?”
“你小子给我装蒜是吧?前天谁买了台二十九寸大彩电又抽中一台抽油烟机呀?”
佟亚楠立即停住手,笑嘻嘻问张力军:“真的张会计?”
张力军只嘿嘿地笑不说真假。
“别笑,到底请不请吧?”汪建文紧追不放。
“汪经理,不用我请,一会儿有人请你,你就等着吧,”张力军稳稳当当地说。
“骗人,想转移目标是吧?”边说边拉开张力军得抽屉乱翻。
张力军跳下椅子,看看手表。“肯定有人请,而且就在今天晚上,最多再过十分钟就会有人来告诉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汪建文一点也不信。“不想请就说话,别扯没用的。”
“你看你咋不信呢?敢不敢跟我打赌?”张力军较上劲了。
“赌就赌,谁怕谁呀?你说赌啥吧?”汪建文叫起了号。
“就赌一顿饭。谁输了谁请。”
“啊!你想赖掉那顿饭哪?没门儿。”哐地关上张力军的抽屉。
关思琦进来,佟亚楠立即跟她说了张力军中奖的事,于是三个人联合起来熊张力军。正热闹着,董英华推门进来,先惊讶地四下打量,然后表扬了三位主人,最后说到正题。
“几位下班后都不能走,姚头儿请客。在后面的黄河饭店给你们接风,都得给面子呀。”说完乐呵呵出去了。
“天哪!张先生张大师,你甭当会计啦,改行算命得了。”汪建文夸张地大叫。
“汪经理别转移目标,愿赌服输。你不会……嘿嘿!”故意说半句留半句让你自己心思去。
汪建文马上沉下脸。“你把我当你啦?我请。你那顿哪?”
“我也请。”这回倒干脆。
“男子汉大丈夫可别说话不算数啊?”汪建文继续将军。
张力军嘿嘿笑。“咱啥时候说话不算数啦?”
“你还是别逼我说出来的好,否则你就得改性别啦。”
张力军的脸忽然讪讪着,用不悦的声调说:“你还是说出来吧,我还真不想改性别呢。”有火药味了。
佟亚楠及时调解。“你俩别整没用的。到底请不请,那天请?俺们好安排家里呀。”
“对呀,整点正经的。俺俩可等着作陪呢。”关思琦帮腔。
“关老九你放心,我的肯定黄不了。就不知道别人的怎么样啦?”
张力军立即保证。“我的也黄不了。汪经理你想那天请吧?”
“明天。胖大嫂烧烤店。”汪建文来了个嘎崩脆。
张力军也不含糊。“后天晚上闻香尔来涮锅子。”
关思琦高兴得拍手。“太好啦!三天不用做晚饭啦。”
“张会计你咋知道今晚有‘活动’呢?”佟亚楠墙也不糊了,简单收拾一下,便把沾着糨糊的手关思琦端回来的水盆里,边洗边笑嘻嘻地问。
“对呀。你咋猜得这么准呢?跟我们说说。”关思琦积极怂恿。
张力军坐在椅子上,哼哼两声后说:“我会算哪,你们没听见汪经理建议我去算命吗?”话里带刺儿。
汪建文嗖地站了起来。“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拿来摆架子,这也叫爷们儿?我才不听呢。”说完走出去,哐地摔上门。
“看看,把领导给惹出气来了吧?你咋这么没眼力见儿呢?”关思琦笑着责备张力军。
“爱生就生呗,生气是人家的自由,说不说是我的权利,谁也别想摆弄我。”走回自己的桌边坐下,慢条斯理软中带硬地说。
关思琦抖着两手。“完啦。白菜地里耍镰刀散了棵(嗑)啦。”
佟亚楠无声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