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铁窗无弹窗 正文 第二十章 渐入佳境 3
寒露被抓到了晚上,管电视的队长破例让大家看电视看到了电视屏幕上出现雪花。记得这一天,《射雕英雄传》全剧终。回到屋里,我攥着裤裆,把桃花岛上舞剑的一个小妞儿在脑子里好一顿揉搓,实指望半夜里能够梦见她,也好跟她正儿八经地热闹一番,没成想竟然梦见了死去的老羊肉,醒来以后我难受极了,觉得自己亏大了。半倚在墙上又加深回忆了一下那个有着大屁股的小妞儿,想要重新找补一下,结果又梦见叫驴腋下夹着个炸药包,冲我呲着一口黄牙傻笑,我沮丧得差点儿尿了床。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新年就该有个新气象。吃罢了午饭,在老辛的带领下全组人马一齐上阵打扫卫生。
我站在窗台上正在擦着玻璃,老林进来了,对我说:“老四你下来一趟,跟我出去办个事儿。”
我征询地看了看老辛,老辛冲我点点头:“你歇会儿吧,林哥找你有事儿你就去吧。”
跟着老林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孙德州从拐角处钻了出来:“林哥,那边都给安排好了,这就走?”
上哪去?这事儿搞得挺神秘的……我心怀忐忑,轻声问老林:“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林背着手,边下楼边说:“去享受,顺便领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我的腿忽然有点儿哆嗦。
“去了你就知道了,一个老朋友。”
“林哥,你别耍我啊,这大过年的……”
“你是不是害怕了?是药瓶子,药瓶子在锅炉房等你呢。”
我放下心来,刚才我还真有点儿害怕呢,怕得有些无缘无故,惊弓之鸟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奶奶的,劳改还改造人的神经呢。
“嘿嘿,别紧张,咱这是去锅炉房洗澡呢。”孙德州凑过来,貌似无意地说。
我掩饰道:“这是什么话?我紧张什么,有什么可紧张的?我这是想药瓶子想出毛病来了。”
“是啊,人都是感情动物,”孙德州笑笑,接着提醒我说,“你看是不是应该给你伙计拿点儿什么?老邱也在锅炉房呢。”
这话说的,刷锅的关我什么事儿?不过他说得也有些道理……我转身往回跑去。
揣了几包烟追上老林的时候,老林正站在楼下跟一个内管值班的说着什么。
见我下来了,那个值班的看看我问老林:“就你们三个?”
老林朝我眨了眨眼睛,我明白了,这是让我跟他意思意思呢。
我摸出一包烟递给他,献媚地一笑:“大哥,一点儿小意思。”
值班的并不伸手来接,把口袋朝向我,身子转到老林那边,说:“林哥,也就是你的面子,快点儿回来啊。”
锅炉房就在伙房的后面,我们拐过几个弯便到了。
站在烟气熏人的锅炉房门口,孙德州冲里面吆喝道:“老邱,老邱!”
从烟雾里钻出一个黑瞎子一样的人来:“谁?哟,你怎么才来?胡老四来了吗?”
“这儿呐!”我有些兴奋,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跑过去跟他握手,“刷锅的,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老孙,你跟林哥先进去洗着,我领老四去见药哥。”
我跟着刷锅的绕过一个煤堆,来到了一处低矮的房子门口,刷锅的摸着我的后背说:“药哥整天念叨你呢,他在里面等着你,你自己去吧,我还得回去看着锅炉,要过年了别出什么差错。”
我拉住他,顺手塞给他一包烟:“刷锅的,我也不怎么富裕……拿着。”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刷锅的推了我一个趔趄,“不瞒你说,别看我这个活儿不起眼,油水还是有点儿的,除了酒,我这里啥都不缺。”说完匆匆走了。我站在那里很尴尬,我这成什么了,难道连个“迷汉”都比我混得好么?
“你终于来啦!”棉门帘一掀,露出一个尖脑壳来。
药瓶子!几个月不见,我差点儿没认出他来,除了脑袋还是以前那么尖以外,人整个胖了一圈儿,像在皮肤下面塞了一层棉花。
我跑过去,简单跟他寒暄了几句,药瓶子板着脸对我说:“你知道寒露的事情了?”
我有些幸灾乐祸:“知道了,这小子活够了,越狱呢,抓回来就是个死货。”
药瓶子的脸色一变,目光炯炯:“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有确切消息,寒露被抓住了。因为案情复杂,这小子现在被押在市‘一看’。”
“这是真的?你听谁说的?”我很紧张,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药瓶子拿开我抓住他衣领的手,眯眼看着我说:“劳改白打了?问那么多干什么,相信我说的话就行。”
“我相信你,”我大喘了几口气,稳了稳精神问道,“他是在哪里被抓住的?”
“听说是在枣庄,这小子还在外面作了案呢……这回他是死定了。”
“年也在‘一看’过吗?”
“估计是,年过完了,他人也就该完蛋了。”
我虚脱了一般走出屋子。外面的阳光肆意飘舞着,苍白而冰冷,像一把把雪亮的刀子挥过眼前。
我的脑子空得如同刚被捅过的马蜂窝,糊糊涂涂地一路乱晃,老林和孙德州都在外面等急了。
见我晃到眼前,老林一脸不高兴:“奶孩子奶不完了你?快走,晚了又好出事儿啦。”
回到监舍,大伙儿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喝茶聊天。我的脑子麻木得厉害,不声不响地爬上床去,点上一根烟胡思乱想起来……往日发生过的一切犹如一个绵长的梦,一片片破碎的影象在眼前悄然闪过,如烟雾般飘渺。难道寒露真的被抓住了?这也太简单了嘛。如果真的被抓回来,他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呢?本来就是无期,再在外面作了什么案,死刑那是肯定的了。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悲伤,我长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呆望着灰暗的屋顶,我犹如老僧入定,心中又是空虚又是恍惚。
林武趴在床帮上问我:“老小子,刚才干什么去了?没精打采的。”
我敷衍道:“没干什么,洗澡去了。”
林武伸过鼻子在我的身上嗅了嗅:“糊弄膘子是吧?一身屌毛味儿,还洗澡呢。”
我知道跟他解释不清,含混地笑了笑:“跟着老林下去见了一个朋友,没来得及洗。”
林武不高兴了,说话的声音有些变形:“不对吧,怎么一回来就耷拉着脸呢?”
我能告诉你什么事儿吗?就你这张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