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无弹窗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逼上梁山
来不及跟健平多说,广胜拉着他飞快地蹿下楼去。蹿到楼梯口的时候,健平一个马趴摔在一个雪堆上,身体立刻佝偻成了虾米。广胜一把拽起他,快速冲进对面的一处黑影里。
刚喘了两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广胜就看见一辆车贴着墙根忽地拐了进来。
健平惊叫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广胜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车上悄无声息地下来了几个人。影影绰绰中,广胜看见老七拉着一个穿军大衣的大个子轻手轻脚地走到花坛边上,用手指着广胜家的窗口,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哈着腰回到了车上。健平扭了几下身子,似乎想要冲过去的样子,广胜一把将他按到了身下。那几个人互相点了点头,“呼啦”一下往楼上冲去,脚下的积雪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四周越发显得寂静。
“这帮家伙肯定是来找你的……妈的,谁在捣鬼?胜哥,我觉得这几个人很面熟,好像是常青的人。”健平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没错,是常青的人。”广胜抓紧了健平的腰带,生怕他一步蹿出去,“这事儿你千万别掺合进来。”
健平在黑暗中用力点了点头:“我不掺合,也不敢……哎,我怎么觉得那个大个子像是吴振明呢?他不是蝴蝶的人吗?”
广胜皱了皱眉头:“我知道,蝴蝶以前跟常青的关系不错,他们的手下经常掺合在一起。”
健平的身子又开始哆嗦:“你是不是应该去找一下蝴蝶?我听说你跟蝴蝶在监狱的时候成了铁哥们儿,这种时候应该去找找他呀。”
“闭嘴!你懂个屁,”广胜的心里一阵烦躁,“难道你不知道蝴蝶跟关凯的关系?蝴蝶不给你添乱就算不错了……这帮混黑道的,没他妈一个好玩意儿。”刚说完这话,广胜就听见楼上“嘭”的一声闷响。广胜知道,那是一支双管猎枪发出的声音,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老七,老七!我*!”大个子大摇大摆地带人下来了,绕过车头,把一根黑糊糊的棍子似的东西从车窗伸了进去,“你他妈的糊弄傻逼哪,他家里哪里有人?”老七在里面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大个子上火了,怪叫一声,用枪筒不停地往车窗里面捣。
健平急促地招呼广胜:“他们可能要打电话了。”
广胜把手伸进裤兜关了手机。
果然,大个子往车里捅了一阵,一把拉开了车门:“滚出来,马上给陈广胜打电话!”
老七“咕咚”一声从车里滚了下来,脸上的血污在雪地的映照下,泛出刺目的亮光。
大个子一把将他提溜起来,把一部手机塞到他的衣领里:“别他妈磨蹭,打!”
老七战战兢兢地蹲在车轮边,借着月光摁号码,嘴里呼出的热气,像掀开的热锅盖。
停了好长时间,老七蹲在地下冲大个子摊手的时候,广胜脸上笑眯眯的。
这种表情让紧紧盯着他的健平很吃惊,他搞不清楚在这个当口陈广胜怎么可以笑得出来。
院子里的车在调头,车轮碾得积雪发出“沙沙”的声音。
老七跟了几步没撵上,车无声无息地驶出大门,把老七留在了空旷的院子里。
“他们走了!妈的,真惊险……胜哥,咱们把老七押到楼上去审问!”健平忽地站了起来。
“别动,”广胜重新把他按了下去,“没那么简单……”广胜觉得老七是一个大大的鱼饵。
老七绕着院子不停地转圈,四周是白的,只有他是黑的。
果然,当老七转到快要把广胜看晕了的时候,那辆车倒了回来。
老七顿了顿,一个箭步蹿上车去。
车开走了,车轮刨起积雪,状如扬场。
“走了,走了,这帮家伙又不知道要去哪里‘闹妖’了……哥,我真弄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健平的身子停止了哆嗦,“你说你跟胡四和蝴蝶的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还要跟关凯这种人交往?尽管凯子这个人也不错,可是你总不能得罪比他更厉害的人吧?”
广胜怔了怔,摸着他的脑袋笑了:“你懂的还不少嘛……呵,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陈广胜在社会上讲究的是一个义字。关凯以前给我出过不少力,在劳改队的时候也帮过我不少忙,他现在遇到难事儿了,求到我这里,我总不能害怕得罪大人物,就丢下他不管吧?”
健平张张嘴巴,也跟着笑了:“嘿,你说的倒也是。可你也别太表扬自己了。我知道前一阵关凯找你,你理都不理他……谁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跟人家装大哥?”广胜推了他的脑袋一把:“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要瞎打听,哥哥心里有数。”说完,胸口莫名地一堵,感觉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做得有些荒唐。健平不说话了,停了一阵,身子又哆嗦起来,整个人慢慢蜷在了广胜的怀里。
广胜推开健平,弓着身子闪到院墙后面,仔细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疾步回来,拉起健平冲出了院子。
夜色如水,马路边的黑影里踉踉跄跄地跑着两个被猎人追逐着的野物似的家伙。
十分钟后,广胜抱着瑟瑟发抖的健平,站在丰园小区B座楼下的黑暗处,瞪大眼睛盯着路灯下的入口。
健平像个病入膏肓的人,不住地打摆子:“胜哥你分析分析凯子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行咱们就走人。”
广胜用力抱了抱他:“没事儿,你不用担心……不关咱们的事儿,这里面有误会。”
“看气势这事儿闹得挺大,不管怎么说,咱们两个也牵扯进去了……胜哥,不行咱们去找找金警官?”健平哆嗦了一阵又开始打哈欠。
“找他干什么?”广胜蓦地战栗了一下,“别想那么多,这事儿很快就会过去的,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大了。”
健平点点头,边打哈欠边嘟囔:“奇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们冲你来的什么劲?”
广胜笑了笑:“你不知道,这里面可能有些你想不到的‘道道儿’。”
健平想从广胜的怀里挣脱出来,试了试没有成功,转过头来问广胜:“你是不是因为关凯的事情把常青彻底得罪透了?我知道常青的毒辣,当年他把一个老混子绑架了。那个老混子三十多个弟兄,没有一个敢靠前的,要是他跟你没完……我可不敢在里面掺合什么。”
广胜腾出一只手来,推了他的脑袋一把:“你说得没错,那个老混子叫李长法,被常青压制得不轻。呵,你就那么怕常青?当年他绑架长法老混子,那是因为有蝴蝶给他撑腰,没有蝴蝶,他还不是一个拉拉鼻涕的屎孩子?妈的,想起他打我,我就来气……算了算了,不提这事儿了,哥哥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健平,你不要害怕,我是不会让你也牵扯进来的。老子不怕他,我会让他好看的。”
“不怕他?那你拖着我跑什么?”健平嘟囔了一句,“跌了我好几跤呢。”
“你没看见他们拿着枪?你一个人走在路上,我害怕让他们毙了你。”
“怕我倒是不怕,”健平稳了稳神,“反正我也活够了,大不了一拼。”
“你这小子很有意思啊,刚才还说你害怕常青呢。”
“我那不是先探探你的口风嘛,既然你不怕他,我怕什么?不过咱们还是应该知道为什么事儿才对。”
“哈,没事儿,等凯子回来问问再说吧。”广胜刚想开句玩笑安慰安慰健平,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
广胜连忙回头:“凯子!吓死我了!你是从哪儿过来的?”
关凯没有说话,拉起广胜就往一个楼梯口走。
到了六楼的一个门口,关凯把枪掏出来,蔽在门后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问:“凯子?”
关凯出一口气,把枪揣回裤腰,招呼广胜过来,冲里面低声说:“是我。”
这是一个没有经过装修的房子,一张很大的床搁在屋子中央,床上坐着三个身形壮实的汉子。
关上门,关凯把枪往床上一丢,指着广胜冲他们摆摆头:“这位是陈广胜大哥,叫胜哥。”
三个人站起来哈了哈腰:“胜哥好。”
广胜没有说话,脑子里悠忽浮现出自己几年前的影子。
关凯拉广胜坐下,抓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瓶酒,用牙咬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啪”地将瓶子摔在地下:“哥几个,生意来了,这次是咱哥儿几个东山再起的好时机!来,收拾家伙跟我走,”转身对广胜说,“让你受惊了,你跟健平呆在这里,我去找他们。”
广胜起身拉住了他:“别急,你先告诉我,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凯边催促那三个人拿枪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事情我不是没有经历过。本来我挺相信传杰这小子的,谁知道他竟然跟我玩邪的!他提前跟常青设计好了,想等我去拿钱的时候杀我……妈的,幸亏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去了车站,要不然我今天就死定了。我去了,刚站下等了没一会儿,传杰就来了,这小子啰里啰嗦叨叨不成个儿,被我看出端倪来了,我二话没说,直接打了他肚子一枪,撒腿就跑!常青他们都躲在车上,一看这个情况,下车就追。我是干什么的?老子一拐弯上了一幢没盖好的居民楼。奶奶的,想杀我?我还想杀他呢……我看见常青架着传杰上了另一辆车,这工夫可能在医院里躺着呢。”说着,关凯把脸猛地转向了健平,“你不是缺钱吗?跟我走,发财的机会到了,”见健平蜷在那里直哆嗦,上去猛踢了他一脚,“没出息,又他妈上毒瘾了……走,跟我一起去干活儿,回来我让你一次磕个够!”
健平的脸忽地黄了,眼巴巴地看着广胜。
广胜皱一皱眉头,横身拦住了关凯:“听我一句,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再出去了,容易出事儿。”
关凯乜了广胜一眼:“错!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没有防备,这方面我有经验,我这几年的社会不是白玩儿的。妈的,跟我斗?也不看看我是谁!呵,哥哥,你的腿怎么发抖了?难道你跟他没仇吗?你忘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了吗?你以前的血性都跑哪儿去了?”
“别说了,”健平扫了广胜一眼,猛然接过了话茬,“我跟你去!我要亲手打断常青的腿,也算是给胜哥报仇。”
“难道他们刚才还真的去了你家?”关凯把枪压满子弹,抬头问广胜。
广胜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无所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
关凯说声“那我就不管了”,从一个汉子的手上拿过一把锯短了枪筒的猎枪,一把塞到健平的手上,冲广胜一点头:“听我的,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把常青这个王八犊子押回来,慢慢玩他。”广胜想去拉健平回来,健平已经冲出了门口。屋里只剩下了广胜一个人。
过去关门的时候,广胜突然就觉得自己万分孤单,种种复杂的感觉蓦地袭上心头。
那个时常困扰他的梦又出现了:大雪漫天,狂风肆虐……那只狼定格成了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