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鬼祭无弹窗 正文 第二章
偷偷地看你偷偷地爱你
我的爱无法倾诉
你的记忆里,可还有一点我的身影
风寂云走进皇宫的时候多少带了点怒气。
月智也没生气,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
(怎么样,我们的风将军新婚第一天就这么勤奋的上朝啊。)他笑了笑,挥手让四周的侍从退下,一下子寝宫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月智,你瞒了我很多事。)风寂云瞪着他。
(你看见他的样子了?)月智收敛起笑容,轻轻一叹。
(是,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还有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个老头一样,马上就快不行……他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大祭司吗?真的只有二十三岁吗?还是你瞒了我什么?我要知道实情!)他的神情阴郁。
(他是大祭司谢离,今年的月河祭就是他二十三岁生日,这一点也没错。)月智认真地回答。
(可是他……)
(那张脸想必你也看得出是受了伤,至于他的声音,也是因为药物才变成那样。)月智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悲伤。
(可他不是有神力吗?听说无所不能,怎么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
(再有神力也总有自己的弱点,不是吗?无能为力的事情,也不是一点点。)
(皇上,能不能请你别用这么暧昧不明的语气说话?你知道我脑袋不好使,可不可以说得直白些?)
月智淡淡一笑,看着他的眼睛,(你根本不笨,你是聪明人,该了解的事总会了解的。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风寂云气闷的点点头,(很好,我了解了我娶的的确是大祭司谢离,还有这个人的确只有二十三岁,既然你给了我答案,那么我暂时没别的问题了。)
看他转身要离开,月智忍不住叫住他,(寂云!)
他疑惑地回头。
月智还是那种低沉忧郁的样子,(好好对他。)
第二次了。风寂云蹙起眉。
怪怪的,真是怪极了,他又不会吃了大祭司,一定是相敬如宾的啊。
锦烙,大月朝的兵部尚书,风寂云的好友。
当风寂云踏进兵部尚书府的时候,那家伙正张着嘴,甜蜜地等自己的情人喂食。
看着好友在面前坐下,锦烙满面笑容,嚼着口中甜蜜的食物。
(小熏,真香啊!)他忍不住凑过去亲了情人一口。
(甜死你!)风寂云说了他一句,就见锦烙如他预料中笑得更得意,那张黝黑的俊脸让人很想揍一拳。
锦烙的爱人凤熏,是大月的敌对国赤焰的王爷之子,为了锦烙跟家里决裂,背弃了自己的国家,跟随爱人来到大月。
所以,这两个人,也算是大月八卦中特别的一对,最重要的,凤熏也是男人。
(我说,昨天刚成亲的人,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擦擦嘴巴,锦烙总算看向好朋友了。
(是过来让你看好戏的,你不是很想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吗?)喝了一口茶,他闷闷地说。
锦烙笑起来,(不错,我的确很想看,现在看到你,我心情就更好了。)
风寂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烦恼已经写在脸上了?)
(欸,只不过是娶个大祭司而已,怎么烦得了我们风将军?)
(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风寂云爽朗地笑起来,故意应承对方不怀好意的赞美。
两个人哈哈对笑,等笑够了,锦烙才一掌拍在好友肩膀上,(说吧,你在烦什么?)
收敛起笑容,风寂云神色也正经起来,(小黑,你以前见过谢离没有?)
(要说起来,好像有见过一次,不过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月智都还没去做质子呢,也就十五、六岁时的事啦。)
(他长什么样子?)
(美。)锦烙看了他一眼,半天才说了一个字,随即笑起来,(你问这么奇怪的话做什么?现在你娶了他,人就在身边,天天可以看啊!是来跟我炫耀的?)
(不对!)摇了摇头,他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如果我告诉你,我娶的是一个丑如鬼魅的大祭司,你相信吗?)
锦烙顿时愕住,(你是我朋友,你说的话我当然相信。但是丑陋……不可能啊,除非那个人不是谢离。)
(月智说是谢离,还说是因为出了变故才变成那样。)他对月智的解释也有点怀疑。
(欸,那真是可惜了。这辈子,你听我说过几个人美的?除了我们小熏。)说到爱人,锦烙又露出霸道温柔的笑来,(不过那谢离,以前可真正是个美人哪,我这粗人还真描绘不来。)
(算了,这不是重点,我只是对月智突然拿出父亲的信和誓约有些奇怪罢了。这桩婚事从头到尾,我都是被动的。)
(说起来,谢离继位大祭司之后,还真的没人看到过他的脸。平时祭祀他都会戴着神官面具,除此之外,他那眠月宫也没人敢接近。)锦烙思索地道:(月智太不够朋友了,居然让你娶一个瑕疵品!)
(小黑!)虽然知道朋友是在开玩笑,但这话仍是过分了,他觉得不该拿别人的相貌那样开玩笑。
(好了,你不用烦了,我也不跟你开玩笑,月智你还信不过?他不会做害你的事情,既然又是你父亲的亲笔,总不会有错。那书信是你自己确认的,你现在是担心谢离到了淳王府以后,会趾高气扬,伤害你府上的人是吗?)
(他好像和传言中的有些不一样……)回想今天早上的样子,那个人好像没什么趾高气扬的地方,反而像有些怕生似的懦弱,应该不会去伤害其它人吧。
(这不就好了?既然好相处,还烦什么!)锦烙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好相处……风寂云怀疑地想,这就未必了。
晴言端茶进房的时候,看见少夫人正在折一块红色的东西,走近后,才发现居然是昨天少夫人盖在头上的那块喜帕。
他折得非常小心仔细,手指轻轻抚摸过的地方,就像那里生了花似的。
(这个要拿去摆好吗?)晴言连忙走过去,想着是不是要摆到箱子里去。
老实说,伺候这大祭司他还是战战兢兢的,就怕做错了什么事让他生气,或者他会用可怕的力量惩罚自己。
(不用,我自己……)
沙哑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回答,晴言想他的意思大概是他自己可以。
听到他的声音,晴言还是难以适应,总觉得心底毛毛的。
虽然现在大祭司已经戴了面纱,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睛露出来,但是眼睛边上还可以看见丑陋的疤痕,会让人联想到他的脸,那张和鬼魅没什么分别的脸。
他好奇地看谢离走到柜子边,取出一个颜色赤红的盒子,那里面只摆了一支木簪。
谢离将喜帕放了进去,和木簪放在一起,目光扫过木簪的时候,停留了片刻,半晌才关起盒子。
晴言本来以为他会对那盒子施什么法术,可搞半天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很普通地收了起来,不禁笑自己真的太会幻想了,才会对谢离抱有这种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情。
可家里忽然有个法力高强的人,听起来总像神话一样,他这几天收集了很多关于这个大祭司的奇妙异闻,对他可是充满了好奇呢。
风寂云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午膳时间。
只是坐在餐桌上半天都不见谢离出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有必要跟他说一下这个家的用餐时间和规矩。
虽然长辈都已经不在,饭桌上的人也就他一个而已,但是让别人等,总不是什么好教养吧。
(少爷,如果你是在等大祭司的话,那个……他吩咐了在房里用午膳。)一旁的晴言很懂得察言观色,对自家少爷解释。
(他自作主张的?)他挑了挑眉。
(不是的,少爷,早上用餐的时候,有侍女看到大祭司……那个……被吓到了,因为吃饭的时候大祭司一定要摘下面纱的啊……所以大祭司吩咐以后膳食都送到他房里就好。)
晴言觉得这是体贴下人的举动,应该解释清楚才好。
(算了,我自己吃。)风寂云拿起碗筷,无意间瞥到旁边侍女松口气的表情,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从没想过容颜丑陋还会有那么多麻烦,心里莫名的有些怜悯那人。
吃过午饭,他想还是去看一下谢离,就和晴言往后院走。
刚踏进院子,他们便看到奇异的画面。
只见院子中心的花丛中,一个曼妙女孩在翩翩起舞,而旁边,也有一个穿着五彩织锦的女孩在弹琴。
一袭白衣的谢离斜卧在庭院的软榻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聆听琴声。
(这……)晴言张大了嘴巴,(家里明明没有这两个侍女啊,我从没见过……)
(那是式神。)他无奈地看了看自己张大嘴的小书僮,假意咳了一声唤醒假寐的人。他有听说过大祭司可以任意变化式神,以供消遣的事。之后大概也有必要跟府里人说一下,最好快点适应家里忽然多出来的人或物。
那一声轻咳惊动还卧着的谢离,他坐起身,幽黑的眼中有一丝慌乱,没想到风寂云会忽然出现。
晴言失望地看着那两个美丽女孩就这样消失,最后似乎有两枚五彩纸片被大祭司收进袖口。
(晴言,去泡一壶云雾茶送来弥月亭,我和大祭司有话要说。)
两人相对而坐,这是风寂云第一次在白天清楚看到谢离。
他白色的衣衫有一抹清素的味道,覆于脸上的白纱也使他眼睛周围那些疤痕不那么恐怖了。
他很瘦,个子大概刚好到他肩膀,看起来实在弱不禁风,但似乎又有一股慑人的威力。
(那个……其实我们还不认识。)风寂云觉得有点尴尬,两个大男人碍于长辈的命令成了亲,但明明就还不认识。
(你也看到了,淳王府的人口很简单。我父母去世得早,也没什么长辈亲戚,以后这府里除了我,你也是主人。在淳王府是绝对不许有刻薄下人的事情出现的,在这里,他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为王府做事,也受到尊重和保护。)
谢离静静地听,不多言。
(刚才我看见你的式神,希望你能多注意一些,不要随意变幻出来吓到府里的人,毕竟他们对你的生活方式很陌生,我们都没见过像你这样可以任意召唤生灵的人。
(另外,我不知道你对我们的婚事怎么看,我觉得很别扭,也很勉强,毕竟你我都是男子,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一个男人相处。这是长辈定下的婚事,不顾我们的意愿,所以对你我都不公平……欸,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风寂云说着,苦恼的抓抓头发,觉得不善表达的自己说不出要讲的话。
(你不想和我行夫妻之道,是吗?)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这个声音实在无法和眼前的身影连在一起,让风寂云有正在和六十岁老人交谈的错觉,而且用老人声音说出的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恶心。
那当然,怎么可能?他心里直接就想反驳了。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况且那张脸又是这种模样,夫妻之道?怎么想也是荒谬的事情。
不过话到了嘴边,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怎么说谢离也是个可怜的人,容貌毁了不说,声音也毁了,对于这样的人,从来有滥好人之称的风寂云,更觉得要小心不伤害对方才是,所以就变成了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无法回答。
嘶哑的笑声从那坏掉的喉咙里发出,天色有些阴沉下来。
因为这个笑声而有些悚然的风寂云,只能呆呆地看着谢离。
(我不会伤害你府里的人,你可以放心。还有,请他们少来后院,毕竟阴阳师住的地方多少有些鬼气,对生人不好。)那幽黑的眼垂下去,沙哑的声音慢慢道。
风寂云这才松了口气。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番交谈总算有了成果,如此,他们也算沟通过了,不是吗?
(还有,我不会干涉你……)谢离忽然抬头,看着他。(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可以和他在一起,我不会干涉你……)那苍老的声音像幽魂一样嵌入风寂云耳中。
直到谢离离开,他还像着了魔一样坐在那里,心,莫名地感到难受,却找不出原因。
大月边境忽然传来遭受赤焰国残余势力攻击的消息,在朝上被月智授命前去平乱的风寂云,下了朝,神色里还有些担忧。
(怎么了?很不想去?)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月智看了这位死忠部下一眼。对方明明是不情愿的表情,若不是了解他对自己的忠心,他真要怀疑这家伙是否可靠了。
(月智,我不喜欢打仗。)风寂云闷闷地说。不知道为什么,随月智征战多年,很多战斗的记忆都模糊的混在一起,很多年过去后,他还是很不想去想到它们。
直觉的,他讨厌血腥和杀戮。
(寂云,)月智的手按在好友肩膀上,(我明白,没有人喜欢杀戮。但是你要知道,这是为了我大月朝的子民可以安居乐业,如果不去制止那些蓄意破坏的人,只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伤害而已。)
(也许这么说有点奇怪,可我好像有点惧怕战场,总觉得在那里似乎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月智闻言脸色一变,惊讶的神情甚至来不及掩饰。
(怎么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的。)风寂云笑了起来。
(寂云,你……)
又来了,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干么,有话就说啊!)他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你此去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为你接风洗尘。)
用过晚膳,因为明日就要随军出征,风寂云无心睡眠,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散步。
月亮挂在天上,星空点点的夜幕下,若有似无的琴声传入耳中,淡淡的,欲断不断。
他受了吸引,寻觅那琴声而去,一直来到后院,才发现是谢离在弹琴。
赤色的古琴如同抹了朱砂,在夜色中鲜艳光亮。这人连用的琴都透了些妖气。风寂云想。
谢离看见他,并没有停止弹奏,琴声一转,反而袅袅地转到另一首乐曲,舒意清隽。
他不禁闭上眼。这琴声似乎能驱走心里的郁闷和烦恼,不知不觉间,他在那琴声中梳理好心情。
一曲终了,风寂云才睁开眼,微微一笑,(真是好曲子,弹得真好。)
(从前也有人说我弹得好。)沙哑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竟没那么刺耳了。
(是真的好呀!)风寂云笑了笑,(我本来有些心烦,听了你的琴声,好像得到安慰了。)
(是吗?)谢离静静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心烦?)
叹了口气,他的笑容变淡。(因为边境又有战事,我明天就要随军出征。大概我不喜欢打仗吧,所以觉得很心烦。)
谢离沉默片刻,忽然说:(我还有一个解决心烦的办法,你要不要试一下?)
(什么?)他很好奇。
谢离忽然站起身,朝他走近,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似梦非梦。
他走到他身边,张开双臂,轻轻将他的头拥入怀中。起先风寂云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身体有些僵硬。
谢离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现在试着闭上眼,放松下来。)
觉得他并没有恶意,风寂云才依言闭上眼,感觉那双手臂环抱着自己,呼吸间好像可以闻到淡淡香气,那是让神经舒缓下来的味道。
(不要害怕,你不是在伤害别人,只是为了大月的子民在战斗……)那声音如梦幻般轻轻地说着。
一股熟悉又奇异的温暖包围了他,一点一点打开了胸腔,渗进心里。
最后,在那隐隐的香气中,风寂云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