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爱无弹窗 第一百零七章 出生
车行在路上,远处群山绵延起伏,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开阔的视野让人心旷神怡。陈小鹤从没觉得家乡这么美过。这趟回来,心情虽然并不美丽,一件件的事情让她不爽,但是到了走的时候却还是很留恋。
大年初四路上车子还没那么多,上了高速之后就一路畅通了。一家四口一边开车一边听着音乐,研究着高德地图,讨论着全国高速建设,老家的一切都被甩在了身后。
陈小鹤不知道怎么,想起自己出生时候的故事。
出生那天是个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天。俞美在医院窄小的产床上足足躺了两天两夜,滴米未进,几欲昏厥。医生们来来回回地看,语气都是冰冷的,“还是没动静啊。”要是搁现在,早就一刀下去,开膛破肚了。但那个时候,不到生死关头没人选择这条路。医院里资深的老大夫围了一圈,各种仪器都推到眼前,俞美吓坏了,她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许是那一吓,又给了她几分力气,终于把陈小鹤生出来了。
那一天,冬雪初晴。陈小鹤出生在镇上唯一的医院,俞美说她至今记得那天从病房窗户望出去,屋顶上满是尺余厚的积雪,屋檐上则有尺余长的冰凌错落。她自作主张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凌凌,但最后家里的大家长、我的爷爷却给了我一个那个年代象征洋气的名字:小鹤。
三天后,爸爸陈建强和姑姑陈建华用两辆小推车把包裹在破棉絮中的俞美推回了家。路上满是泥泞,推车走几步就要陷进泥窝中,泥点子不时溅到姑姑的屁股上,她很不高兴,她不喜欢奶奶给安排的这项任务。爸爸则在前面一声不吭,一直卖力推车,早已甩掉姑姑一大截。
刚拐进那条窄小的胡同,就看到爷爷奶奶还有一堆拖油瓶叔叔早已等在门口了,二叔陈建平躺在门口唯一的大石头上啃冰,三叔正在爬墙,抢屋檐上的冰凌,边抢边打,农村孩子,冰凌就是那最好吃的零食。一看到家人回来了,忽地一下围上来,爷爷上前一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们都给我躲远点!”奶奶就过来抱陈小鹤,“一个小女孩,生这么久,惯会折腾人啊!”
奶奶给俞美带来十个大煎饼,还有一堆破棉袄破棉裤片子做尿布用,那时侯家里穷,破床单总是补了又补,不舍得拿出来垫了那孩子屁股。“好好养着,这两天少干点活啊。”然后奶奶就赶着一堆兔崽子们回家了。至于姑姑,早在看到奶奶他们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个家里,爸爸是老大,姑姑是老二,剩下的都是一堆半大小子,姑姑是唯一的女孩,却比男孩子更野。那时候姑姑正跟爷爷奶奶斗气呢,原因有二,一是姑姑谈恋爱了,爱上了来我奶奶家帮忙干活的一个邻家青年,奶奶嫌那个青年长得矮,死活不同意;二呢爷爷是当工人的,现在工厂给了个子女指标,可以分配工作,爷爷要让二叔去,姑姑就非要去,爷爷不让,姑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天天躺床上挺尸,要不是我面子大,姑姑还不起床呢。
俞美没有那好好养着的姑奶奶命。长生只歇半天,第二天就去上班,家里的一切、我的吃喝拉撒照样归她管理。第三天上午看我睡着,俞美就去窝棚里摊煎饼去了。俞美和长生结婚的时候,就分到奶奶给的2袋玉米,要吃上这玉米,就得先磨成粉,再用水打成糊,再上石磨上磨成稀糊,然后一勺勺摊成煎饼,才能吃得进嘴里。农村人过日子,费工夫。至于坐月子,那只是个理罢了,讲不讲理可要另说。奶奶给的十个大煎饼早就吃光了,断了顿就等着喝西北风了。锅里还咕嘟咕嘟熬着姥姥千辛万苦跟别人家换来的小米饭,这在月子里可是大补。摊完了半盆煎饼,又炒了两个鸡蛋,我就醒了。在屋里哭起来,妈妈赶紧舀上一碗小米饭,挑上点鸡蛋碎,又去橱子里加了勺红糖,手忙脚乱地端屋里去了。放下碗,抱起那粉嫩一团的宝宝,还彷佛少女一般的妈妈脸上就呈现着母性的光辉。家里有了孩子,那对于一个年轻的母亲来说是多大的幸福啊。
没过几天,姥姥就来了。屁股还没坐稳,就跟妈妈说起话来,“头胎生个女孩,也好,以后能帮着你干活呢。看看什么时候也要盘算着要二胎了,这农村女人呢,没有儿子地位不稳,早点要一起拉扯到了也好。”俞美心里美得很,“妈,我也不想太早,凌凌还要吃奶,总得到一两岁才好吧。”
陈小鹤一岁的时候,姑姑已经嫁出去了,还是嫁给了那个跟她一般高的青年。奶奶最终也没有犟过她。姑姑其实心灵手巧,她给自己绣了全套的大红鸳鸯枕头、被罩、床单、枕巾,别的东西也一水儿准备地齐整,没用奶奶操心。而这时候全家的重点已经转移了,那就是帮着家里的二叔准备娶妻。
二叔这个人比较懒。因为家里孩子多,二叔又顺利拿到了爷爷厂里的指标成了工人,有了些微的工资。本来应该是可以多少填补家用了,但二叔永远每个月只交出零星的几个钱,爷爷问他把钱都造到哪里去了,二叔就说自己留着娶媳妇呢,其实二叔是全拿去请厂里的同事吃吃喝喝了。爷爷恨铁不成钢,就想着不如赶紧找个媳妇把这个混蛋儿子管一管,没想到二叔娶媳妇竟是大大费了一番周折。
娶媳妇首先要盖房子。那时候农村盖房子容易,家族里弟兄有多,出力气的人不少。两间卧室一间客厅,外加院子里的一个窝棚和一间小偏房,叔伯兄弟们都来帮忙,月把功夫就盖起来了,就等着找媳妇呢。
相亲是必须的。二叔脑子油滑,见了好几个都说没看上。第一次见的那个长相也算是周正,就是嗓子有点扁,二叔说她是,说话就跟那刚学拉二胡的似的,眼睛小眉毛低,凑到一起整个一拉二胡的小老鼠。每次听到二叔相亲回来那挑来拣去的阵势,奶奶就狠狠拍他脑门几下,“就你好,就你好!排骨身材拆下来也没有那几两肉,上班看不见钱影儿,等着找嫦娥呢!”二叔抱着脑袋窝在墙角,打死就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