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江山离人歌无弹窗 第349章? 一念痴狂,半世疯魔(七)
一线天峡谷外,突然吐血的洛倾鸿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和他面前沉睡不醒的母亲,嘴角挂着残血的他呆呆地望着柳眉久久不语。突然,他再次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只是这回他的笑声不再那么悲凉、绝望了,反而透出一股释然。
吐出这口血,他反倒觉得浑身忽然通畅了,心也忽然清明了。
是啊,这不是楚天承一惯的作风吗?他要报复什么人,光是折磨他的肉体是不够的,必定还要折磨那人的心志,要那人精神崩塌,夺走他所有的意志,要他生不如死,就像曾经的楚天尧那样!
“从地狱回来的复仇者是吗?很好,我就睁大眼睛等着看你如何讨债报仇!终有一日,你也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哈哈哈!”
直到今日,直到此时此刻,洛倾鸿才终于明白了当日楚天尧这话是何意。
原来他早已看破一切,却不说破,想来也不过是为了报复自己!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些年来自己所犯的种种恶行,如今终是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吗?
他抬起衣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又一手抹了把脸,擦去泪痕,谢绝了左右扶他的手,缓缓站起,转身,再次直面楚天承。
很奇怪,前一刻他还觉得世界崩塌了,还恨天恨地恨自己,恨不得这尘世立刻毁灭,这一刻他却冷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仇人,是他害死了自己那尚未满月的弟弟,害死了父亲,害死了太子府上下千余无辜的人,也是他害得母亲一直活在不得解脱的黑暗里,更是他害得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认贼作父”,被蒙蔽被欺骗被利用!
他问自己,已经证实了一切都是真的,甚至真相远比他所想的还要残忍,那么自己到底想怎么做?
结果,他的心再次得出了和初时相同的答案: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即便状况和对象都有所改变,但为幼弟、为父母、为太子府上下千余无辜冤魂报仇这件事依然没有改变。
今日,就算是同归于尽,他也绝不会放过这个罪恶滔天的幕后元凶!
楚天承将他的反应都一一看在眼里,笑问:“恨我吗?可我觉得,你非但不该恨我,反而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没有我,你便活不到今天,是我给了你两次活命的机会。”
“你说什么?”
洛倾鸿难以相信,到了此时此刻,这个人竟然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
楚天承道:“二十二年前,是我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就姑且不提了,就说三年前我们败走九源时,若非我以楚天尧的下落相要挟,你恐怕早就生无可恋,自我了断了吧?是我又一次救了你的命,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洛倾鸿回想起了当日的情景。
……
“楚天尧必须活着,而且必须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这样你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才肯继续帮我夺取天下。”
“楚天承,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事成之后你就会把他交给我,就会让我了结仇恨,你为何出尔反尔!”
“我说的话从来都算数,出尔反尔的是你,是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忘了你承诺过我什么?”
“你说什么?我出尔反尔?二十年了,能做的,不能做的,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替你做了,我何时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说过,只要你兑现了你的承诺,我也必会兑现我的承诺,可你并没有兑现你的承诺。”
“是你自己不争气,没有做皇帝的命,与我何干!快把楚天尧还给我!!”
“我承认这次我是败了,这笔账我迟早会向他们讨回来,可这并不能成为你逃避的理由。”
“逃避?我有什么可逃避的!楚天承,你不要扯这些没用的,把楚天尧交出来,你听到没有!”
“看来你已经忘记了,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出关时曾许诺过我什么?”
“……”
“那年出关时你曾许诺,会帮我夺取天下,会助我成为天下之主,可如今你尚未兑现你的承诺就要自我了结,你这不是毁约是什么,不是逃避又是什么?”
“呵!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你的野心!”
“放心,只要你兑现了你的承诺,我自然会将楚天尧双手奉上,让你完成心愿。”
“……记住你说过的话!”
“这么多年来,我可曾说过一句虚言?”
“……”
“放心,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嫡亲的叔父,虽然你我的目标不同,但我绝不会害你,也绝不会骗你。”
“……你手下并不缺人手,为何非得是我?”
“将来你会明白,我的霸业,非你不可。”
……
如今回想起来,洛倾鸿才读懂了楚天承当初这些话的深意。
“楚天承,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疯魔、不可理喻的人,竟能将你做过的残忍事当成是恩惠!你那样做无非是为了逼我继续为复仇而活,好继续替你卖命,而我复仇的欲望越迫切,就会越加卖力地替你清除障碍!事到如今,你还当我是那个任你摆布的棋子吗!”
楚天承不以为然道:“就算是这样,也仍旧改变不了我两次救了你的事实,不是吗?”
楚天承的扭曲和不可理喻再一次刷新了洛倾鸿对他的认知。
“楚天承,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楚天承嘴角一扬:“随你怎么认为。”
说着,他向落雨摊开手,落雨便递上他的佩剑韬沉。
想当初楚天尧赐他此剑时为其赐名韬沉,本是另一番用意,如今回头再看,这“藏锋敛锷,韬光沉馨”八字却是堪堪合了楚天承的半世韬光养晦,收敛锋芒,隐忍待时。
楚天承把剑一横,出鞘的剑反射出的寒光映出楚天承那双微眯的鹰眼中浓重的杀气。
他将剑锋对准洛倾鸿,冷酷地宣判:“好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现在你可以安心地去和你的父亲团聚了。作为这些年来你替我卖命的奖赏,我给你一个亲自向我挑战的机会!”
追风想都没想就挡在了洛倾鸿身前,五指间寄满燕尾镖对楚天承道:“想动掌门,先过我这关!”
胥江也再度举起了自己的宝刀,一脸要吃人的样子盯着追风道:“看来你已经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追风毫无退意,反而怒火愈盛:“不过就是‘七殇绝命蛊’而已,你不必威胁我,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是今日,只要我追风还有一口气在,任何人都休想动掌门一分一毫!”
楚天承突然对追风表现出欣赏:“哦?想不到你还挺有骨气。”
楚天承撇了一眼一直冷着脸的凌云,却见凌云冰冷的眼注视了楚天承许久,而后竟也意外地站到了追风身边,挡在了洛倾鸿身前。
追风意外地看向他,眼中满是惊讶,大约是没料到他竟会站到他们这边。
凌云却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追风的视线,只专注地看着对面的楚天承。
追风终是眼神一凛,也转向楚天承,却是对凌云道:“就冲你今日肯豁命护掌门,来日我定会还你此恩。”
凌云没有回话,眼中却闪烁着莫名的情愫。
“哈哈哈!”楚天承蓦然放声大笑,然后剑指三人道:“很好,既然你们这么有义气,那我便成全你们,让你们一起去见阎王!”
谁知洛倾鸿却将他二人一把拨开,自己走上前来,哗的一下开了梅花银扇对准楚天承,却是对身后的二人道:“这是我和楚天承之间的恩怨,与你们无关,谁也不许插手!”
“掌门!”
然而,洛倾鸿却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楚天承看着洛倾鸿一副要拼生死的架势,不禁邪笑更浓,对胥江吩咐了一句:“你们也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插手!”
“是。”
胥江很是干脆听话地收了刀退到了一旁,丝毫没有担心楚天承的意思,看来他对楚天承的能力是相当有自信。
追风还欲上前,却被凌云一把拉住了,冲他摇了摇头。
追风又紧张地望了望洛倾鸿和楚天承的状况,看来这一战是无可避免了,无论结果如何,只怕他们当中注定有一人走不出这紫旭山了,而看胥江那副完全不担心的架势,只怕他们胜利无望,该怎么办?
忽然,他想起了慕篱,猛的回头望向慕篱,这才发现慕篱竟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动静,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后的云酆众人也毫无动静。
追风不禁皱眉,难道他们打算袖手旁观?难道他们带他们上山原本就不怀好意?
慕篱却并无心思理会追风会有何想法,他一门心思都在观察始终旁观的苏荷。
他不解,这里三方人马在巫族的领地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为何身为巫族四大护法之首的苏荷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而且巫族内也没有任何的异动,这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且不说巫族能未卜先知,就说今日之事发生在舞阳家门口,他们不可能毫不知情,那为何自始至终不见巫族有任何动作,也不见有任何人出来?难道是少当家曾经说过的巫族禁制,他们不能插手红尘事?
慕篱并不知当日他在巫族见过的那位族长早已不在人世,也不知长庚已继承了族长之位,更不知长庚目前正处在闭关修养中。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长庚压根毫不知情,又如何插手呢?
苏荷将峡谷外这场大戏也从头看到了尾,基本已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按照舞阳族规,凡舞阳族人皆不得随意干预红尘事,所以她觉得不该插手,可是听了全部的故事后,连她都觉得洛倾鸿实在太可怜、太悲惨了,她真的应该袖手旁观吗?再说,任由他们在巫族门口大打出手而不阻止真的好吗?
就在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插手时,只见楚天承再跨前两步,看着对面银扇獠牙全开的洛倾鸿赞许道:“很好,颇有你爹当年的气度!”
洛倾鸿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咬牙道:“你没资格提他!”
洛倾鸿说着就持着银扇朝楚天承冲了过去。
楚天承却是单手提剑原地不动,笑盈盈地看着向他冲来的洛倾鸿。
就在这一刹那间,云酆在慕篱身后小声喊了一句:“公子。”
云酆也在担忧洛倾鸿的状况,觉得他们有必要阻止这场注定会输的决斗。
慕篱见状,一时也顾不上巫族了,大喊一声:“住手!”
而神奇的是,几乎与他同时,苏荷也喊了一声:“住手!”
更神奇的是,就在他二人的“住手”声喊出口、云酆几乎就要飞身而起准备出手阻止的同时,众人听见了一声异兽的鸣叫,还有一声物体碰撞发出的刺响,随即传来细物坠地的碎裂声。
待众人再回头看时,惊见骇人一幕——众人身后躺着的柳眉不知何时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