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一品毒医妃无弹窗 6:夜袭
半夜,夜来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很长时间以来,噩梦早已成了她的家常便饭。哪晚不做噩梦,她反而不踏实了。
然而,今晚的噩梦,却尤其诡异,令她不得不遍体生寒,如堕冰渊。
梦里是一片沙场之景,利刃穿骨,刀剑铮鸣和惨叫声中,描着金红蛟螭的大旗如风刮树折般纷纷倒下。
他们古斯族的旗。
竟是古斯族的军队!
古斯族的军队像砍树般纷纷倒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血雾腾腾不息,遮天蔽日。
这哪里是战争?分明是屠杀!
谁在屠杀他们古斯族的军队?又是哪支军队被屠杀?他们何曾如此不堪一击过?
峰顶,一个正能俯瞰局的地,戎装男子缓缓跪了下去。
夜来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满头飞扬的长发,如海潮在空中绝望卷舞。
那长发,竟是纯正、纯正的白色。与韶华褪尽的垂暮老人没有任何两样!
白发男子就那样跪在绝壁前,腰背笔直,发如霜雪飞舞。
夜来甚至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是我陷害你们!我!你们的如苏力王子,你们尊重和信任的人!你们,古斯族的勇士,都是死于我如苏力之手!我是凶手,是恶魔,让我永堕地狱,万劫不复……”
夜来心头悚然。
如苏力王子屠杀了自己的军队?
这怎么可能?
挣扎着从恐惧中惊醒,惊醒前,竟脱口而出——
“阿暮——”
阿暮?
阿暮,如苏力王子的乳名,除了他嫡亲的娘亲,还有谁敢这样唤他?
夜来在惊梦的短短一瞬,感觉到从恐惧到茫然。
身子下意识地一翻,立刻暗叫不好。
受那噩梦干扰,竟一时失去意识,忘了此刻的处境。
她睡在霄镜陌帐中,与霄镜陌同枕。而她翻的那个向,正是霄镜陌躺的位。
夜来立刻感觉自己陷入一个微凉的怀抱,几缕松针香味环绕,却又空灵。
她那一翻,竟直接翻到霄镜陌身上,整个人俯趴在霄镜陌胸口!
霄镜陌的面孔仍旧掩在风帽之下,看不真切。
然而,那修长的双臂,却不动声色地一环,紧紧环住她的纤腰。
她几乎陷进霄镜陌的身体!
夜来大骇,刚欲叫喊,霄镜陌却紧拥着她,顺势一滚,滚到床里侧,将她压到身下。
夜来头晕目眩,感觉霄镜陌的一只手正紧贴在她口唇上。
捂住。
夜来瞪大双眼。
霄镜陌一手捂着她的嘴,面孔掩在风帽之后,对她静静地摇了一下头。
夜来的瞳孔紧缩。
顷刻,剑光撕裂黑暗,从四面八席卷而来,风雷之气灌满大帐。
剑光出现的位极其诡异,有从窗外,有从地底,皆是刁钻角度。待黑衣刺客都出现时,其实也不过四人。最初的剑阵却迷乱妙,耀人眼目。
霄镜陌一手挟着夜来,飞身而起,身形如水如月,流畅而无迹,绝对是至臻状态!
刺客一击不中,转而分开,再从四个角度袭来。
清辉从霄镜陌的广袖中闪出,浑无实体。
“呲——”一声锐响,血花飞溅,有刺客重伤落地。
须臾之间,霄镜陌已不眨眼地制服三人。
帐外的守军受惊动,立刻围攻过来。
星月军中,除却身的高手外,亦吸纳过不少江湖豪杰异士,个个身手绝顶。
一名清爽少年看准时机,身形如倏电,干净利落地刺向那已是强弩之末的刺客。
然而,恰在此时,被霄镜陌挟在臂中的夜来,那原束着的乌发突然散开,瞬时如泼墨飞雨弥漫开去。氤氲之中,别有力度!
一束乌发,被那刺客揪住!
霄镜陌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滞了一下。
清爽少年亦刺空。
就听夜来惨叫一声,从霄镜陌臂中,变戏法似地闪进那刺客手里。
长剑架在夜来滢白的脖颈上。
血口绽开,血珠如琥珀滑落,绝美却残酷!
夜来面色惨白,呼吸困难。
霄镜陌一抬手,挡住军将的进攻,面对刺客,问:“谁派你来的?”
声音冷冽无尘,平静无波。
刺客不语,只紧紧缚着夜来,黑巾遮挡的面孔,露出赤红的凛冽双眸!
剑刃更深地陷入夜来的皮肤。
夜来低低地惨叫一声。
霄镜陌身后的副将见此,冷声道:“你以为劫这一人,就能身而退?这女子不过是……”
夜来的惨叫声再一抬高,脖颈上血流如注。
霄镜陌如玉的右手再一抬,打断副将的话,突然:“放了她。”
刺客冷笑一声。
霄镜陌接着:“我换她。”
帐内诸将,眉心俱是一闪。
毕竟是凇州大陆的顶级军队,训练有素的军人,哪怕再惊愕,也并无夸张的流露。
霄镜陌隔着风帽,静静地看着刺客,又重复一遍:“我换她。”
“叮铃”一声,长剑从左手脱落,在地面发出清脆铮鸣。
那铮鸣声,竟有歌钟似的余韵环绕。
凇州大陆的第一名兵器,霄国相的“长思”。
夜来哑声道:“救救我!”
霄镜陌缓步靠前,每行一步,都似踏在时空的间隙,空灵中恍见霜雪在脚下飞舞。
然而,幽泌中那千钧压顶的杀意,却是连夜来也感觉得清清楚楚!
刺客那执剑的手,青筋猛地一爆,竟剧烈地抖了一下。
刺客嘶哑地叫道:“别过来!”
霄镜陌走得极慢,却并不停止,边走边:“你明白我的意思。以我换她。无论怎样,我若做筹码,总是比她更重一点。”
刺客挟着夜来,退后两步,再次低吼:“滚开!”
霄镜陌置若罔闻。
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行走,慢慢逼近,一直逼到刺客身前。
刺客握剑的手,已颤抖不堪。急促的呼吸声从鼻腔挣出,掩饰着胸腔内,那压抑的歇斯底里的低泣!
“叮!”一声脆响,那把剑,惶然落地。
刺客一反手,劈向自己的脑门。
然而,手腕被霄镜陌握住。
霄镜陌浑身上下,根瞧不出激烈的动作,静如远山纯雪,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刺客。
霄镜陌一手将夜来揽在怀里,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握着刺客的手腕。
身后的军将,早已如拉圆的弓箭。只等霄镜陌一声令下,便冲过去,将刺客拉进牢狱,严刑审问。
然而,霄镜陌只是盯着刺客,始终不发话。仿佛在从那双赤红、悲怆的眸中,捕捉刺客的所有心事。
良久,霄镜陌淡淡地问:“你的目的,不是杀我。”
刺客咬牙低吼:“要杀便杀,何必多废话!”
霄镜陌接着:“你的目的,是带她出去。因为你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帮忙。”
刺客的眼帘剧烈闪动,却冷哼一声,不发一语。
怀里的夜来,低垂睫毛,掩住明眸中聚散不定的阴影。
霄镜陌:“所以,无论如何,你不会杀她,对吗?哪怕被我逼到绝路,你也不会杀她,对吗?”
刺客怔了一半晌,突然仰天长笑一声,凄厉悲怆,雁坠兽惊,啸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蓦地又是一声呜咽,刺客摇头悲笑道:“天意如此。这世间,始终只会有我一人,相信你的清白!是我无能,等到了地底,我再谢罪!”
这番无头无尾的古怪言语,霄镜陌却似早有预料,处变不惊。
终于,霄镜陌一展左手修长的手指,放开刺客的手腕,:“你走吧。”
刺客愣住。
霄镜陌对身后的军将挥挥手,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道。
霄镜陌转身,看向帐外无边无际的夜色,蓦地,轻声叹口气,道:“世事不可强求。是否清白,数世之后史书自有公断。生逢乱世,生死不由己,无论如何,能多活一天总是好的。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