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一品毒医妃无弹窗 7:真相
一场风波平息,大帐里安静下来。只余夜来与霄镜陌两人。
热水氤氲,花瓣漂浮,夜来舒展在大浴盆里,思绪有几分迷糊。
她也不知,霄镜陌为何如此了解她,知道她疲倦和心绪不宁时,喜欢洗澡。
她头靠着浴盆,眼帘半闭。热气熏蒸,一贯苍白地面颊变成滢粉,初生婴儿似的润透,长长睫毛不断在两颊抖开细碎的涟漪。
她知道霄镜陌就坐在一边。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从未见过,比霄镜陌更缺乏性别意识的人。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个生命体而已。甚至连生命体也算不上,就与一束花,一张琴,一幅丹青,没有任何两样。
既然如此,回不回避,又有什么关系。
夜来沉浸在热水里,喃喃问道:“国相真的放那人离开?”
霄镜陌不语。
夜来又问:“国相也不问问,那人是谁派来的?”
霄镜陌突然起身,动作仍旧和缓,向着大帐角落走去。
那里,高大的铜架上,搁着满满一盆清水。
冰凉的水。
夜来心头一动,就见霄镜陌开始宽衣解带。
霄镜陌背对着她,褪下斗篷,长发如泼墨流泉直垂于地。
凉水泼洒而下,周身泛起一层清滟之光。
霄镜陌背对夜来,以飞瀑似的长发做遮掩,不停地将冷水淋向身躯。
夜来的瞳仁微微收缩。
草原的深夜,天寒地冻,外面还下着大雨。
霄镜陌一边冲冷水澡,一边娓娓道来,仿佛在自自话:“你两年前被古斯族王室寻回,是件好事。但你却触犯神社,再加之你这些年的经历,便被你父王视为不洁物。你二哥因此与你父王反目。你三哥,也就是嵩妃母子,原与你二哥互不打扰,自此之后也开始彼此怀疑,明争暗斗。”
夜来陡一激动,大声:“我知道,我命格不祥!是个不干净的人!你不用再强调!”
潇镜陌却兀自缓声解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停顿片刻,突然问:“问你个问题,你真的敬爱你的二哥克雷塔王子?”
夜来的眼帘猛一颤动,眸底,阴影急剧聚散。
潇镜陌背对她,接着:“这次将你当女奴进贡,真的是嵩妃母子的主意?”
夜来低低地、狠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潇镜陌平静地回应:“至少,嵩妃母子有此一举,也是有人暗中教唆。那教唆他们的人,意在挑拨已紧张的王室关系。总之,自此之后,你二哥、三哥、父王之间,会战火连连,谁都不好过。”
他轻轻地叹口气:“不得不,那暗中挑拨的人,手段非常高超。”
夜来在惊愕过后,竟不再争辩,重新阖上双眼,将一切光线阻隔在外,冷冷地:“国相是,那暗中挑拨的人,是我?国相愿意怎么想,都是国相自己的事!我沦落至此,一介奴隶,国相是将我想象成善良,还是阴险,对我又有什么差别?”
霄镜陌沉默片刻,接着:“你刚回古斯族不久,你大哥,大王子费达就因谋反被诛。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对吗?”
夜来心中悚然。
费达王子,古斯族的禁语。在她回族之初,因谋逆罪被处死。
在此之前,她、克雷塔、费达,原是最亲密的兄妹。费达被处死,人人都在暗中猜测,是嵩妃母子设计谋害。克雷塔因此对嵩妃母子恨之入骨。
现在潇镜陌却,费达王子的死,她也有功劳!
大帐里安静片刻,传来霄镜陌窸窸窣窣的穿衣之声。就听霄镜陌又问:“刚刚那刺客,是费达王子曾经的贴身侍卫阿米吧?他‘这世间,始终只会有我一人,相信你的清白,言辞中的‘你,是指费达王子,对吗?”
夜来贴在盆沿的纤纤手指,那粉红的指尖,不自主地轻轻一动,反问:“是吗?”
霄镜陌:“他们来找你,是因为你告诉过他们,费达王子的死亡真相,你一清二楚。你是费达王子最珍爱的妹妹,对他的事情,自然会知道得更多。”
夜来蓦地睁眼,目光如冰镜,明亮得有些吓人。
霄镜陌已穿戴整齐,蹲在浴盆外,手扶盆沿,隔着风帽与夜来对视。
霄镜陌不等她回话,又接着问:“是你提前告诉阿米,要想知道费达王子的死因,就来我这里救你,对吗?你早就料到自己会被当成奴隶进贡,亦早为自己留了退路。”
夜来的贝齿深深陷进柔软的唇,留下苍白的齿印,不发一语地盯着霄镜陌。
腔子里一颗心,仿佛被生剥了出来,厉痛的同时,又有源源不断的森寒和空落。
霄镜陌静静地凝视她,开口道:“你设计了一切,害死费达,挑拨克雷塔和契约,将自己当成奴隶进贡。及至阿米,也是你一手安排的。你让他们来救你,不是为了真救你,而是为了让我以为,他们是来救你的。”
最后那句绕口令似的话,让夜来眉心一皱,冷哼道:“国相的禅语太过高深,恕我愚钝,无法理解。”
潇镜陌平和地:“你让我以为,他们是你找来救你的。也就是,你的计谋被我一眼看穿。如此,我必定会当你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姑娘。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你演一出戏,给自己一个‘头脑简单的伪装,就如你先前沐浴时,故意跟我起卫戎的事,好给自己一个‘鲁莽而自作聪明的伪装一样。一个人伪装得深,就有利于以后行事。吧,你去昭国,想要做什么?”
夜来原就苍白的面容,透出淡淡的青色。
潇镜陌却突然一挥手,下颌够了出一抹清淡的笑,:“罢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世人选择看见什么,看不见什么,往往只为两个字——利益。但我不一样。我选择看见什么,看不见什么,只因我乐意。在你身上,我选择看不见另一面,因为我乐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