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无弹窗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武葬岗”之乱后,莫安钧和池如拼死逃出生天,当时两人皆伤重,又怕途中遇到陶正平手下的喽啰绞杀,无处可去,只得暗中打扮,躲回清风,当时两人已经离家三年,自然对家中幼小的莫无怀念有加。两人一路上边养伤边往清风赶,天不遂人愿,不料未到清风却碰上了朝廷的人在清剿沿途一带的流寇。
歪打正着的被困在了流寇中,恰逢当时边关暂定,白宗回京述职,顺便清理沿路一带的流寇,同行的还有当时只是白宗嫡系将领的赵晏平,如今的南疆驻军统领。
出兵的是白宗手下的其他将士,有人认出了莫安钧,便以除叛乱之名进行了追捕围剿,伤重的两人被逼无奈,不得不改途逃往南疆。
东躲西藏了足足半月,白宗并未出面制止,身子过于虚弱的池如一个不甚落入了南府手中,莫安钧前去相救,最终自己落入虎网,池如重伤逃脱,多次闯南府皆重伤而退,直到再也没有出现过。
莫无压不住心下的波澜,以为这些都是莫景的推测。
可莫景却告诉她,这是之前在姚镗的竭力救治下,莫安钧清醒片刻竭力告知的过往。
若是当初白宗放行,她爹娘就会平安回到清风,起码不会死的不明不白。
看着第一次谋面便是更甚于死别的父亲,莫无以为自己会像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那样,爬在他身上大哭一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那种,会委屈的像每一个爬在父亲肩头撒过娇的小女孩……
可莫无转身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颊,只是有些淡淡的潮的而已,再摸摸永远也不会睁开眼的冰床上的冷人,她竟感觉到了一样的显得有些干燥的湿润。
人总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可莫无觉得自己是在不断的磨练后没什么成果,陡然间在一片迷茫的苦痛中麻木,失去自我,然后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一声——这是成长?
莫景见她渐渐好转,便没在过多逗留,只告诉莫无让她自己好好在谷中养伤,自己一刻不歇的去找那些个虚无缥缈的灵丹妙药。
清醒一个多月以来,莫无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之前的计划一再耽搁,有时候她还会歪头想一会,思量道:“之前有什么计划?”
有那么一刹那,她有将一切的怨念都堆积起来,这种怨念一度让她无法想到白寒。
耿月自顾自的出去待了会,又放心不下莫无这个整日半死不活的样子,正好到了该服药的时间,她便屁颠屁颠的端着药推门进去。
本以为这个时候莫无已经睡着了,谁知只看到面前被子飞快的一闪,等耿月在看过去时,莫无整个人都闷在了一团被子里,活脱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丫头。
耿月将药碗放下,跟个木头似的手足无措了半天,隐隐只看到被子一下下的颤抖,被子里的人儿不知哭成了什么样子,却硬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耿月颇为不自在的杵了半天,轻声道:“药我给你放着了,你记得趁热喝了。”
说完便一溜烟出了门,顺便将门带上,在门口扭捏了半天,回头看了好几眼,耿月不知味的往莫无门口的台阶上一坐,随手捡起一个小树杈,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脚底下台阶上葱郁的青苔。
听到里面有了动静,耿月静静在外面坐了良久,不由得想起哪一日莫无被送来时,整个一个血人,脸色白的跟尸体一般无二,呼吸轻的几不可闻。
整日里遇到任何事都能笑呵呵的喊她一声“月丫头”的莫景,哭的不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死死抱着浑身是血的莫无不肯撒手,谁都不让碰,几乎丧失神志。
好在耿老再三规劝,谷中的医师竭尽全力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出来。
伤的那么重,她却没见莫无流过一滴泪,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这会才觉得原来再坚强的人也会在背着光的地方偷偷流泪。
过了一会,估摸着里面应该哭的差不多了,耿月将手里的长树叉戳过去,轻轻敲了那门几下,示意她还在外面。
“莫无,你好些了吗?”耿月试探道:“你也别太难过了,莫爷爷这几日就该回来了,要是看你这个样子,得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里面没什么动静。
耿月往后探了探身子,将耳朵凑过去听了听,屋子里静的跟没人一样。
她继续道:“要不,我跟你说个事吧,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像是北蛮也打到中原了,白宗带兵北上,被蛮子射了一箭,好像伤的也挺重的。”
耿月以为莫无仍旧不会理她,屁股下面有钉子扎一般左右摇了摇。
忽然里面飘忽忽传来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声音奶奶的,带着那么一点鼻音,平白增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可耿月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里面的人一定是板着张冷世脸问的。
一时也不知道莫无问的是北蛮什么时候打来了,还是白宗什么时候中箭了,只好随口两个问题一同说了。
“白宗北上有近月了,前几日受的伤,我听爷爷说如今外面可乱了,连南疆也没逃过,整日里不是东家鸡飞,就是西家狗跳,人人都会看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多了去了”。
“对了”,耿月停了一会,又道:“我还偷偷听到耿老头和莫爷爷商量要不要将你送出去养伤,可最后被耿老头拦下了,觉得你还是暂时待在谷中好,伤好一点莫爷爷在做决定,你放心,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耿老头没那么小气,我也没有。”
“送出去……”,莫无起身靠着床头,喃喃念叨了句,心道:“还能去哪?老爷子是怕自己再伤了,就打算这样尘埃落定,将往日的生平起落都替自己断了,找个真真无忧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不成。”
一抬眼看见左手边的药碗,早就不冒热气了,莫无够过来凑在鼻尖轻嗅了一下,闭着眼一口喝了。
药是苦的,心里苦涩相掺,总有那么一口气闷在胸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