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漫千年无弹窗 第十四章·红黑的园林 美人妖
这抹黑绿相杂的身影一路迅速穿过草丛、绕上假山、缠住竹枝、爬过墙头,紧紧一瞬间就从十丈之外那片漆黑的草丛穿爬至对面的重楼。黝黑粗长的身体爬上重楼,坚硬的鳞片刮擦着瓦片而过时带起一阵刺耳的哗喇喇之声。最后在一阵云烟缭绕中,幻化出半截人身,对着站在重楼下的洬雨道:
“洬雨社神,好久不见!”
红灯之下,云烟缭绕中映出的是一段美人身姿:
着一件漆黑的里衣,外罩一件油绿的敞衫,肩上挂着一条漆黑的披肩。发色漆黑油亮,半数高高挽起;肤色雪白,有些不似人之模样;细眉细眼,额间有一道醒目的细长黑痕。
坐在第三重楼平坐上的美人妖,左臂撑着第三重楼的勾栏,右手握着把巧巧的绿面黑柄的折扇,来回轻摇。而那未化尽的下身随意地横搁在瓦片上,有一段从飞檐上垂了下来,整个黝黑粗长的下身正在轻轻扭动。
不是洬雨的记忆力不行,而是她归来后对之前的一些记忆模糊了。虽然很多重要的人事还记得,可那些不熟的人和事委实是不记得了。
坐在房顶上的这条巨蛇,洬雨便不记得它是谁。
站在重楼前三丈远的洬雨,望着轻摇折扇的美人、不、是美人妖,道:“实在抱歉,仙不做社神已有五万七千多年,确实想不起在哪见过姑娘这副尊容。敢问姑娘是?”
洬雨的面色很平静,看不出一点波澜,可她心里不大爽。一来是她实在太困了,二来是差点就能让寒彻亲口承认他是羽苍,可在最关键的时候被这条蛇妖给搅黄了。
站在左侧的寒彻看了洬雨一眼,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美人妖的面色瞬间不好了,扭动的蛇尾重重一甩,‘砰的一声落上瓦片。伴随着重楼的抖动,她坐起并前倾了身子,长眉倒挂,怒目而视,眼看着就要爆发,却不知怎的又停了。
美人妖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在唇角荡开一抹笑意,道:“罢了,记不起也无妨。今夜,我也不是想要和洬雨社神叙旧。”
美人妖打开手中的折扇同时扭了扭蛇尾,身子随之身高。她一边朝身侧的梁柱缠去,一边道:“不过,我还以为社神你的道心会一直坚定不移呢。”
美人妖的身子缠上梁柱,又沿着勾栏红褐色的横木爬过,身子轻轻翻转坐在了勾栏里侧。长长的蛇身一半斜绕在勾栏上,一半悬着,依旧轻轻扭动着。她坐的比才离洬雨近了些,身子搭挂在勾栏上,望着洬雨和寒彻道:“看着你和这种毛娃娃又拉又扯又亲,我真是替我那痴情的主子不值啊。”
美人妖的话音刚落,寒彻冷冷地道:“你谁是毛娃娃?”
寒彻干净俊朗的面容上眉头轻皱,眸子里浸了霜。他周身的气息开始涌动。
伴着寒彻的问话,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响声又起,在黑暗中无章无序地穿行。
洬雨的眉头也皱了。
敢情这条蛇从她和寒彻逛林子的时候就在暗处偷窥了?那么,这条蛇又是如何进入那葡萄林的?还有,那随这条蛇出现的涛声又是怎么回事?她和寒彻现下又在异界的何处?
洬雨没想到蛇妖的一句话就会激起寒彻的怒意,她动了动被寒彻握住的手,一瞬间他周身的气息凝住,又慢慢恢复平静。
草丛里的响声也随之落下。
美人妖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会激起寒彻的怒意,刚才他在一瞬间散出强大的灵力,霎时勾起了美人妖对他兴趣。美人妖折扇轻摇,将寒彻细细打量了一番。
洬雨望着美人妖道:“你引我们至此,是为何事?”
美人妖收回目光,嘻嘻一笑,道:“自然是替我主子报仇了。”顿了顿,又道:“不是你们,是你。我找的是你,这子是他自己跟进来的。”
罢,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美人妖手中的折扇朝洬雨和寒彻中间一挥,那捆缚着他俩的绳子便断了。
这蛇妖的妖力果真不低。
洬雨抬起自己的左腕,眸子里添了一抹凉意。
完了,这条蛇砍了这绳子,那她和寒彻与葡萄林那边的连系便彻底断了。到时候即便能收拾了这条蛇,还能不能及时找到回去的出路?若是迟了,那明日她还能在域的山里查到关于妖煞的事吗?
寒彻的面色更冷了,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右手腕,简直想把坐在楼上的蛇给剖胆剥皮了。
洬雨抬脚,开始在眼前的园林里慢慢走动,边走边道:“既是报仇,那敢问你主子是谁?”
随着洬雨的脚步移动,她往哪,那个向的漆黑处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美人妖的下身又扭了扭,她将上半个身子从飞檐下探了出来悬立在半空,那片云雾也随她而动。她的面容紧挨着飞檐上悬挂的红灯,细长的眼中,那双泛着油绿色的瞳孔紧紧随着洬雨灰白的身姿。
美人妖哼笑一声,道:“洬雨社神总不会忘了自己闻名三界的缘由吧。”
移动的纤细飘逸的灰白身姿一顿,洬雨转过身望向美人妖。
面色阴冷的寒彻闻声也是一惊,同样抬头望向勾栏悬立的美人妖。
五洲虽大,四海虽广,但一样阻止不了故旧再相逢,仇敌再相对。
美人妖道:“看来洬雨社神还记得我家主子。”
怎么会不记得?
西洲的那个妖帝,在洬雨于人间私访时,从第一次见面便左跟右随死缠烂打,在被她拒绝后居然强行将她掳去异界想纳她为妖后,那是她飞升后第一次受那等耻辱,连带着想起了自己飞升前的种种。
当时,她望着那个白面妖帝便想起了那个发誓会护她一生一世的未婚夫君,想起那个人也是为了讨她的欢心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可那时,当她想着日后总归要嫁一人相守、接受了那个人的求亲,甚至对那个人有了一点点喜欢的时候,那个人却带着天子的旨意抄了她的家,赫赫将府血流成河。最后,不远万里赶至边疆截杀她。
什么欢喜!
那一世她爱慕了两个男子,一个赐给她代表着权力的玉珩那万里河山要同她共赏,转身却娶了别的贵女;一个会护她一生喜乐、一世万死不辞,却在背后筹划着如何毁了她,而待她亲友俱亡时偏偏放了她!
既然她劫后重生,那这世间的情情爱爱便与她半点干系都没有。不惹她,那各自安好;敢惹她,便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