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上簪无弹窗 第六十七章:怒扔登徒子
外头篝火缓缓燃起,入夜后的塞外凉意阵阵。塌上人儿低吟一声,额头却尽是疼出来的汗珠。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仍蹙紧眉毛。柳慕丰绞了一把湿巾,刚要为她拭去额头汗珠,她眼皮一抬,忽然就醒了。
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呆呆地望着他,渐渐地,眸里的恍惚迷茫才如雾般消散,眸光一凛,眼里遽然露出戒备,下意识要从塌上坐起,然她刚动弹,全身便痛得不得了,禁不住“嘶”了一声,一对秀眉蹙得更紧了。
他默默看在眼里,不免觉得有趣,嘴角一勾,带着一丝玩味,道:“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你何以如此怕我?”
浅笑的俊颜一如初识,看似高贵温和实则冷傲清高。
尹若水目光淡淡掠过他面庞,眸子有一瞬的飘忽,却是一声不吭。冷汗已经湿了她额发,顺着发丝徐徐往下滴落。她唇色发白,贝齿紧咬,显然是在极力隐忍身上不断传来的疼痛。
见她如此,他难得敛了调侃意趣,面上神情多了几分肃穆,道:“你身上有两处极重的剑伤,伤口极深,且已溃烂发脓。你武功不弱,寻常人并非你对手,能伤你至此,若非高手,便是偷袭。告诉我,究竟是何人伤你至此?”
她终于有了回应:“你猜得不错,这伤确实是偷袭所为,至于是谁伤的我,我想这并不重要。”
她既不欲说,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转移话题:“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可是来找我的?”
话一问完,不待她回答,他便很快地否定了自个儿的猜想:她并不知他真实身份,亦不知他在此,因此绝无可能是来此找他。
联系到先前在帐幕外发生的事情,他心里大概有数了。
他问:“你是被人抓至此处?”
她未作声,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闪过那些不堪的画面,即便事情已经过去,那种屈辱感还是让她感觉到窒息。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说不出是烦躁愤恨多一些还是痛苦不适多一些,只得继续咬紧牙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
他见此便道:“欺辱你之人,我已替你惩戒过了,此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她豁然睁开双眼:“那人是谁?”
见她满目恨意,他长眸微眯:“你要报仇?”
“我要雪耻!”
他突然沉默了,良久才重新开口,却是换了话题:“我已替你上过药,然那伤反复撕裂,顽固得很,短时间内很难痊愈,这段时间切忌舞刀弄剑,以免扯到伤口。”
她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自怀中摸出一方锦帛,递与他。
他低眸瞥了一眼,眸光霎时亮了:“乾图?”
“嗯。”
他顺手接过,随后展开细细打量起来。只见图上血迹斑斑,不知何时沾了她的血,线路机关所在等描绘详细集全,不似作假。
他心头一宽,面上不由绽出淡淡笑意,抬头刚要说话,却见她掀被正要下榻。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离开。”
他闻言眉毛微地一蹙:“离开?去哪?”
她愣了下神,目光有些悠远:“不知。”
“不可,你伤未好,需要好生静养。军营虽简陋,但你留在我这,便绝无人敢打搅你。”
“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不妨事。”她不听劝阻,俯身拾起榻边靴子便穿将起来。
他收回目光,声音淡而不失温柔:“若是不多加注意,皮外伤照样能死人。”
她置若罔闻,说话间便已穿好一只。
见此,他目光一冷,语气骤然沉了几分:“命是你自己的,你就如此不爱惜?还是你以为你的伤真的是小伤,所以就可以任性妄为了?”
她还是没有回应。
他彻底恼了,连名带姓地喊:“尹若水!”
不解他哪来的怒意,她穿靴的动作微地一顿,抬头望着他。
狭长的眉眼早已没了平日里头的那一抹戏谑凉薄,反生出一丝不怒自威来。
“你想死在外头,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你,但在这,你必须听我的!”
“你要阻拦我?”短暂的错愕过后,她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
她眸光一寒,眉睫低垂:“我若想走,你是阻拦不了我的。”
他嘴角扯出一个傲慢的冷笑,半挑的长眸染着几分玩味与胜券在握:“是吗?那要不试一试?”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将最后一只靴子穿好,下了榻后便径直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一走动,身上的伤口便又撕裂开来,殷红血液渗透衣裳,洇出朵朵艳丽的桃花。偏她身上白色衣裳早已教血染红了个透,此时压根看不分明。
全身神经像是绷紧了的弦,剧烈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她痛得额头再一次冷汗涔涔,四肢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从藤榻到门口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可她却觉得这段距离怎么走都走不完。
身后的男子还站在原地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等着。
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力气,也不知花费了多长时间,她总算将自己的残躯挪到了门口。原以为自由在即,然而,帐帘刚被她掀开,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突然提剑挡住去路。
“未得公子同意,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至此时,她才总算明白了方才他的胜券在握是怎么来的,原来,他早就想好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禁锢她。
也是,她现在有伤在身,便是有一身本领也施展不出,落在他的手心里,还不是任由他把玩?
她一时恼羞成怒,蓦然转身恶狠狠地瞪着柳慕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关在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
柳慕丰徐步上前,道:“不必如此气恼,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只要等你把伤养好了,你随时都可以走,到时候,我绝不拦你。”
她冷嗤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他显然不爱听这话,面色一变,刚缓和下来的面色又骤然沉了起来,眉毛微蹙,双眸紧紧地盯着她,看着看着,他唇边却又忽地绽出了淡淡的凉薄的笑来,故意说:“你说的没错,我这个人可没那么好心,留你在这,自然是有着不为人知的企图的。”
她大抵信了,冷声问:“你的企图是什么?”
他并未立即回答,上半身一寸一寸欺近她,眸内波光流转,蕴着暧昧的笑意,温热的气息不停地喷吐在她脸上,暖暖的、痒痒的,他道:“一个男子把一个女子留在身边,你道是为何?”
每个字都像一把钩子,能勾人心魄。
她闻此又羞又恼,整个脑袋连着耳根子憋得通红。一时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手臂一伸,对着他一抓,一提,一甩。
倏忽间,他便像个雪球般被她狠狠甩出帐幕。
随着他一并被扔出来的,还有三个字:“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