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仙夭夭无弹窗 129 九宫往事4
“芷柒?”云芷嫣……云芷柒?!
这,估计是没跑了。
云芷嫣很快意识在脚边还有个碍事的顾含清,便道:“你先进内殿,一直往里走,有书,应该认过字?”
顾含清点点头,加快步子往内殿走去,隐隐听到云芷柒苍老的嗓音问云芷嫣:“这个孩子是?”
云芷嫣淡然道:“路边捡到的。”
他后面没再听了,他的直觉告诉他,云芷嫣是那种嘴如刀心如水的人,他继续听那些不入耳的话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这只是他脚步加快的其中一个原因罢了,另一个重要的,是云芷嫣竟然允许他看灵书!
话说回来,天玑宫的弟子像顾晓飞那样用功钻研灵术的实在是少数,多数会被灵符的复杂拗口难记还有灵气吐纳的不顺堵塞折磨得只差跪地求饶,反而出的成效不太佳。
像顾含清这样的,被老头儿整整憋了四年不准碰书的,那灵书在他眼里一如圣物一般,此时听到说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了,不免激动如此。
他老爹教过他一星半点儿,他学得也算快,不过,他老爹虽然厉害,但是有一张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的嘴,肚子就算要撑破了,也说不出多少人能听得懂的话来。而且一和灵术灵气吐纳这些牵扯到一起去,他的脾气就会显得异常暴躁,顾含清多数不敢触他的霉头。
他一看就是两个时辰之久,云芷嫣似乎被云芷柒叫出去了,所以她进来的时候,顾含清已如饿狼一般,“吞”了四五本书进肚子里去。
他不得不囫囵吞枣,这样“大快朵颐”的机会毕竟不知是不是有了这顿就会没了下顿。
他对上云芷嫣的眸子,还是清冷:“姐姐,你回来了。”
云芷嫣在顾含清发现他时,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了。
准确地说,是云芷嫣想让他发现她进来了之前,她已经待了好一会儿了。
不知为何,看见顾含清急切翻动书卷的样子,和从侧面看去他渴望的表情,竟让她无可避免地想起曾经的自己来。
那是一段不太好的经历,以至于她永生都没法彻底忘记。
“这么用功?”云芷嫣突然想多说说话,把那些充斥在脑海里的事情都忘掉。
顾含清低着头不说话,想了想,道:“姐姐脖子酸不酸?”
云芷嫣走到顾含清身后的琉璃榻上躺下,半侧着身子,右手撑在太阳穴处,这是她一般小憩时的姿势,自以为最舒服的姿势:“还行,你过来捏捏吧。”
顾含清乖巧地走到云芷嫣身后……上一次给娘亲捏肩捶背,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
可是那一幕幕,还是如昨日一般清晰。
时间越久,就越清晰。
原来说时间会让一个人遗忘伤心和难过的事情是假的,那只是没深刻铭记的人找的推脱的说辞,一个字,一目景,稍有不慎,就是一整天的回忆和失落。
“你昨天和死的那个人在天炁里干什么了?”
顾含清脑海里的回忆戛然而止,他轻声道:“我……顾晓飞说要带我出天玑宫,我就跟他去了,可他,似乎只想要我的……仙骨。”
顾含清此时才知仙骨是什么东西,在云芷嫣那些压箱底的书里看到的。
“是么?”云芷嫣说着,突然握住顾含清的手腕,拉到眼前。
顾含清彼时费力在琉璃榻后踮着脚,才能勉强够到云芷嫣的脖子,被她这么一拉,整个人都趴在琉璃榻上,脚尖再怎么扒拉也挨不到地了。
云芷嫣白皙的脖颈就在他抬眸的一刹那,涌入他的眼眶。
他脸红了一瞬,察觉到云芷嫣自手心里传出一股冷热交替的气流,探出他的身体,那气流在他的身体内游走,慢慢爬在他的骨头间,钻入脊柱处。
只是隐隐有感觉而已。
云芷嫣猛然睁开微阖的眸子,似浅浅笑了一瞬,但顾含清没法看到:“是还不错。”说着,撒开手。
顾含清小心缩了回去,不知作何反应。
他刚刚是怎么了,在想什么?
那是他从未涉足的领域,于是他无法理解内心的躁动。
云芷嫣见他久久不说话,转眸也望不见她,便想翻身换作另一边躺下,也好看看这小兔崽子怎么了,不想扭身去,他长长的眼睫一颤一颤,近在她的瞳孔咫尺处。
隔薄如蝉翼的距离。
但她没什么所谓,只是微微推开了顾含清,继续盘问:“他死了,是你杀的?”
顾含清摇头:“不是我,我躲她都来不及,要不是躲他,也不会闯进去……”
云芷嫣认真地盯着顾含清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不是在撒谎,便道:“那就没事了。”
顾含清想了想:“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云芷嫣忽然躺下,不再保持侧身的姿势,双手端在腹部,望着那颗在头顶发光的夜明珠:“你刚刚说,顾晓飞要带你出天玑宫?”
顾含清点头:“是。”
云芷嫣想起顾含清身上的护体金光,道:“顾禹锡不会放你走的。”
九宫围剿顾何安的事情她有所耳闻,不过是顾家内部的矛盾罢了,只是听说,围剿并不顺利,但是怎么一个不顺利法,她无法可知。
她也不会讨人嫌到去打听别人家里丑事的地步去。
只是以此,至少可以浅浅地推断出,顾含清身上的护体金光,肯定不是顾何安耗费巨灵处心积虑所设。
那就只能是顾禹锡这个老头儿了。
云芷嫣猜,顾禹锡不杀顾含清的用意其实昭昭于众,明眼一点儿的,都不会真的将顾含清怎么着,甚至还会在这个时候尽力对他施恩才对。
但是很显然,顾含清想逃离天玑宫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禹锡不愿放顾含清走,多半还是希望顾家能交在他手里。
不过这么一推测,她就不能明白,为什么顾禹锡那个老头儿那么硬的臭脾气,却不来和他讨顾含清回去?
是怕做法太明显?还是她云芷嫣想多了?
顾含清问:“姐姐,我能在这里一直看书么?”
云芷嫣忽然想起九宫里所传一件笑话事来,那时候顾何安还小,他娘还在世,这傻小子一心钻研灵术,说是不研究出什么术法来坚决不肯吃饭,最后被顾禹锡拿着仙剑满宫里追着打。
顾含清身上就透着他爹的那股傻劲儿。
她笑:“怎么?顾禹锡不让你看灵书?”
顾含清默默点头:“是。”
云芷嫣脸上的笑意更甚,心想估计是怕你走上你老爹的路吧:“这里随你去看,不打扰我就行。”
顾含清面露笑意:“好,我一定不打扰姐姐。”
说着,又麻利儿跑回桌子边坐下去看书去了。
夜越来越深,顾含清觉得自己的精力仅限于此,回眸而望,云芷嫣背对着他,呼吸均匀,恬然安静。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捻起毛毯的一角,轻轻搭在云芷嫣身上,完毕,他仔细望着她的侧脸,不知望了多久,觉得她的长相比某些灵符的设计还要匠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微微一笑。
顾含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身后已没有云芷嫣的身影。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更没有资格过问。
一个人的时候,就坐在桌子边看灵书,也会有无所适从的时候,灵术想不明白,回眸而望,身后没有一个人,饿着肚子,没有人管。
有一天,他被一阵香味吸引,在门口,看见一个青衣的男人,一手捧着荷叶,上面烤的鸡肉外焦里嫩,而他正在费力拔那只鸡的鸡腿。
顾含清紧紧盯着他手里的鸡腿,那个男人似乎感到一股注视,转过眸子,和顾含清四目相对。
顾含清很无辜,那个男人很懵逼:“我来错地方了?”
嘀咕着,打量了四周一圈:“和三个月前来看,没什么区别啊……”
顾含清只是盯着他手里的鸡腿,紧紧盯着。
温玉笑了,似乎察觉到他很饿,招手道:“你过来。”
顾含清没记错的话,温玉站立的地方有一道结界,温玉应该是被拦在外面的,确认自己不会被绑架走,他才走过去:“你找谁?”
温玉晃着手里的鸡腿:“听你的口气,你是这里看门的小童?”
顾含清点点头。
温玉本是当玩笑话说的,不想竟然说对了,但说对了,他好像没感觉怎么开心:“云师姐怎么回事儿?”
他可是死皮赖脸追了云芷嫣好久,好久好久,总被打不说,这屋子他都没机会踏进去过半步。
这惨烈的对比,衬得他此时比手里的死鸡还凄惨。
“你找云姐姐?”顾含清问。
温玉不禁一笑:“小朋友,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温玉愤懑:“你就叫这间宫殿的女主人姐姐?”
顾含清点点头:“云姐姐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就好,我帮你转告。”
温玉十分郁闷,他当然知道她出去了,多半是跑到圣池去了……可是他要说的事情,一个小屁孩儿怎么传达?
就算不是小屁孩也不能传达,非他亲口表达,绝对没有他想要的效果啊。
他想着不说话,顾含清就默默看他手里的鸡腿,仿佛已经将这鸡腿啃在嘴里了,十分满足。
“想吃啊?”
顾含清点点头。
温玉一笑:“好说,你拉我进来,我就给你吃。”
顾含清看着他,没什么表情,没有很凶很瞧不起温玉的表情,也没有很友善很看得起温玉的表情,愣了三秒,转身,走了。
“嘿,小朋友?我不逗你了,给你吃!”
顾含清这才站定,回身道:“我不是有意要和你抢吃的,只是太饿了,如果你有多余的,请分给我一点,我以后会还,如果你自己都不够吃,我……”
“行了行了,”温玉摆摆手,怎么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多废话,比他见过的所有老头儿话还多,哪里学的做派,“我放在这里,退到……这么远,可以了吧?”
温玉放下手中的鸡肉,退开老远,让顾含清放心。
顾含清显然惊了:“我只要一点点就好。”
温玉摆手:“没关系没关系,都给你,我不饿,本来就是顺手打的山鸡。”
顾含清听到这话,也就不推辞了,伸手去拿那荷叶上的鸡腿:“谢谢。”
温玉笑得败絮其中:“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顾含清被这话一惊,惊觉自己的手上已被温玉施法拴了一道极细的金丝线。
他尚且没有机会做出反应,温玉已借着这空隙,钻进屋子里来了,不禁叹息:“哎呀,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踏进云师姐的闺房。”
顾含清放下鸡腿:“你出去。”
温玉无赖地摇头:“不,偏不。”
顾含清的脸上也没什么愠恼的神色,只是马上抬手,开始画符。
温玉不禁暗叹,我了个乖乖,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会凭空画符了。
是传音符。
温玉微微一笑,他还以为顾含清会画出什么符来对付他:“小朋友,你云姐姐这会儿,还在练功呢,最讨厌别人打扰。”
顾含清却不理会他,兀自对那符咒道:“姐姐,闯进来一个怪人。”说罢,弹指一挥,符散了。
温玉拿手指了指顾含清:“你呀你,不听老人言,总是会吃亏的。”说着,踱着步子在屋子里乱转悠。
东摸摸花草,西整整花瓷,他摸过的地方,顾含清照例是要拿衣袖去擦拭一遍的。
他一直往里走,到最里的屋子,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虽然知道进去以后会被师姐打到连师父都认不出来,但我还是好想进去看一看。”
顾含清默默提醒:“大哥哥,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进去。”
温玉摇头,边说着,已伸出纤细的手指推开了门:“那是你不懂爱。”
先是偷偷瞄了一眼,然后像做贼一般,无视顾含清鄙夷的眼神,钻了进去,进去后立马关上了门,似乎在门口写着少儿不宜的四个大字似的。
顾含清跟进去,凭什么不让他进去啊,那张桌子一直都是他的地盘啊:“大哥哥,我知道什么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