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仙夭夭无弹窗 132 九宫往事7
她不知道,但也许可以赌一赌。“你当上圣主了,和我当有什么区别,你是不是得什么都听我的?”
顾含清垂着眼睫:“不是无情无义的事情,我都听。”
云芷嫣一掌拍在顾含清的脑袋上:“我是那样的人么?”
顾含清傻笑着:“不是。”
“行了,洗你的澡吧,关于选拔具体的事情,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顾含清想了想,对云芷嫣快要消失在画屏前的身影道:“云姐姐,这算不算是作弊?”
云芷嫣回眸挑着眉:“我开的小灶,你还敢不听?”
顾含清没奈何,刚要起身去穿衣服,云芷嫣又退步回来,吓得顾含清立马缩回浴桶里。
“出息,这么小的胆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追不到姑娘。”
顾含清本来也没打算追,他一直守着她:“云姐姐,还有什么事?”
“等你出来,给我讲讲你们两个上次进天炁的事情。”
“什么?”
“就是你闯进圣池那天晚上,那天,你是怎么到那里去的,在里面发生了什么,都讲给我听。”
顾含清点点头:“好。”
云芷嫣走时一挥衣袖,顾含清的衣服便自画屏上如撒花般向他袭来,他接的不算狼狈,穿上后就跟了出去。
顾含清努力回想那天的场景,四野混沌,看不清前路,伸手甚至连五指都是隐在雾里,根本看不真切什么。
云芷嫣打断他:“你说,看不清东西,具体是哪种看不清?”
顾含清道:“就像,完全暗下去的黑夜,没有一颗星,黑夜里,充斥着白雾。”
“黑夜?你确定,不是白光?”
顾含清摇摇头:“很黑,一点儿也不白……能看到白雾,是隐在黑暗里的白雾。”
九宫里,一直明令禁止任何人踏进天炁,除非有明显的异样,现在,九宫安静得可怕,人无缘无故失踪,她只是怀疑被人用了什么手段丢进天狱而已。
她就算虎,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去天炁里自投罗网,让那群老头或是真想陷害她的人抓到把柄。
毕竟,那么多人的消失真的不是她可以视而不见的小事。
听到顾含清说这种话,云芷嫣怀疑,可能四年前,天炁里就已经出了异样。
那群老头儿竟然装作不知道。
这其中猫腻不浅。
顾含清见云芷嫣逐渐愣住,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出什么事了?”
云芷嫣的瞳孔逐渐聚焦,望着顾含清,语气极为平淡:“最近没什么事,不要出去。”
顾含清一笑:“云姐姐,你不知道吗?这四年,我除了被你赶出去那次,就没出去过。”
“你是在怪我那天赶你走么?”
顾含清摇头:“不是。”
云芷嫣还等着这家伙解释点什么呢,奈何他就是不说话了。
她道:“儿大不中留的,等这件事过去,你还是多出去转转,我可不想养你一辈子。”
顾含清想了想:“那我养姐姐一辈子,总可以吧?”
“你怎么这么不上进?这九宫里,哪个不是巴望着多娶几个女人,你倒好,一心跟着我打光棍儿。”
顾含清嘀咕:“那是他们不懂。”
“你说什么?”
“没什么。姐姐,你就不要操心我的事情了,你自己的事情,更着急吧。”
云芷嫣本来以为顾含清说的是天炁有异样一事,反应了一瞬才知道,这小子是在催婚:“你还敢管起我来了?”
顾含清认真望着云芷嫣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云姐姐,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个肩膀依靠,不要那么坚强。”
云芷嫣从廊椅上站起来:“可惜,能让我依靠的男人,都短命。”
她回眸而笑:“小鬼,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很需要肩膀依靠了?”
顾含清摇摇头,把那些话都噎在肚子里。
你睡觉的时候会小声呜咽,不抓着我的手绝安静不下来。
这,不就是证据。
他想,云姐姐,你只是假装在坚强。
只可惜,他还没长到可以霸道地揽她在怀里的年纪。
云芷嫣满意地点点头,踱步在廊间,笑道:“所谓知己知彼,在你参加选拔之前,我很有必要带你招摇过市一圈。”
顾含清静默不语,他还没有在遗憾的心情里走出来。
“臭小子,我和你说话,你在听么?”她抬起他垂下的脑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望着自己。
顾含清被迫后仰,眼前的云芷嫣近得可以数清眼睫有几根,她的模样,一如四年前,哪怕是长久的沉淀,再隔这么近的距离凝望,还是让他心颤如打鼓。
可他的模样已经变了,褪去了稚嫩和可爱,渐渐,成熟。
他挣扎着从云芷嫣手心里出来,侧过身去:“在听。”
他接二连三地感到烦躁,就是因为云芷嫣还是那她当成小孩子在看待,可他心底里,早已有了虽极力遏制,仍然势如狂草的欲.望。
那些,已经不是远远的观望和陪伴可以满足的情感。
他要更多。
也是头一次,他察觉人都是如此贪心。
而他的贪心,仅对云芷嫣一个人而已。
“你今天怎么了?”云芷嫣冷声问他,怎么突然这么轴了,以前至少轴得可爱,现在怎么敢和她闹起不痛快了?
是给他脸了?
顾含清望着她:“云姐姐,我长大了。”
这话叫本已板起冷脸的的云芷嫣噗嗤一笑:“你是不是要说,你有自己的想法意愿,不愿意按照我说的去做?”
他无此意。
“行了我知道了,不愿意参加选拔你直说就好了,拐这么多弯子,很让人讨厌。”
“我没有不愿意,我说过,”顾含清在云芷嫣欲飘然而去的身后叫住他,声音里,不似温柔,更包裹着坚定,“你要我去做的事情,我赴汤蹈火也会完成。云姐姐,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长大了,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一个大人看待,我需要尊重,语言,动作,和你怎么想我,都需要你的尊重。”
云芷嫣眨着眸子愣了好半晌,这小鬼,脑子装得都是些什么事情?
“所以呢?”云芷嫣走过来,步步生莲,她压倒性的气场让攥紧拳头的顾含清还是涩了胆子,垂眸,“小鬼,尊重不是你告诉别人怎么做,是要你自己赢来的,懂么?”
说罢,她挥袖而去,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儿大,总是不中留的,现在都和她讲起尊重来了。
可是,若不是顾含清今日这么说,她当真不会意识到,那个四年前只齐她腋下的小男孩,如今,已赫然与她同眉齐高。
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小屁孩?
顾含清痴痴望着她绝然的背影,在心里笑自己,是啊,尊重,本就是自己赢来的,他怎么能奢望改变他在云芷嫣心里固有的印象?小屁孩,小鬼,小子……
他头一次觉得,时隔四年,走出圣主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术法增进到了瓶颈,对云芷嫣的感情到了绝路,他是得出去走走,好好平静一颗心。
他漫无目的地转悠,望天望云,望山望鹤,渴求一个答案,在心里翻涌起这四年发生的一切,术法,云芷嫣,术法,云芷嫣……云芷嫣,云芷嫣,云芷嫣……
他不得不承认,他以为对云芷嫣的喜欢只是心血来潮,静下来一想,才知道在他所意识不到的时间,他的整颗心都受云芷嫣的盘踞,他对云芷嫣的喜欢,是深思熟虑。
热闹不是他上心的地方,走过紫藤林,他渴求更深的宁静。
断断续续的嬉闹声就在他盘下打坐时传入耳朵里,那好像,是炁。术法超群的修士可以利用无上的灵力在周围的空间制造炁场,扭曲空间,连通本该相隔千里万里的地方。
但是炁极不稳定,那就是天炁中进了人将引起九宫颤动的原因。
不想他在这僻静之地,竟会遇到炁场。
进入炁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一个人对自己的灵力属性尚且不会知晓多少,更不可能参透别人的灵气属性。
但是这炁场中泄露出来的嬉闹声的确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决意要去看,就会死磕到底。
说实话,其实这其中更深的追究,总是和云芷嫣脱不开联系。
只是他不太想承认而已。
踏进混沌里,破开云雾,落脚,是一片青草地,平缓的坡道,杳杳处,有几颗歪脖子树,三四月间,桃花杏花齐放,春风温柔,那些嬉闹声,正是在放纸鸢的孩子传来的。
但他察觉到异样的气息。
这些孩子,是妖。
可他们见了顾含清,只是无视,依旧闹得开心。
他顺着坡道爬上去,望向另一边下坡处,极目是一片海棠林,垂丝海棠,开得妖冶。
那些孩子叫住他:“喂,你不要过去。”
他转身:“为什么?”
“叫你不要过去就不要过去。”
顾含清不听,那些孩子依依不舍地在他身后喊:“那片海棠林是太奶奶睡觉的地方,人老了古怪,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
“他是不是聋了,怎么还过去?”
“别管他,让他吃点儿苦头。”
“他好像是个人。”
“刚刚就不该提醒他,免得我们也遭连累。”
……
钻进海棠林,馥郁的花香渐渐掩盖了他本熟悉的气息,只能凭着运气一点点摸索。
那座孤坟和一抹樱粉的俏影就在欲眼望穿处。
坟是才整修过的,她就躺在一旁,蜷缩着,孤立无援。
片片海棠被风吹落,落在她的裙摆上,落下,便嵌进去,生世美好。
顾含清轻轻走过去,才看清她手里握着一坛酒,而碑陵前,早已东倒西歪不下十壶。
碑上没有一个字,她的眼泪却似乎已说尽千万句,那是比一万句我爱你还要刺痛顾含清的心的刀凌。
而他全然不知让她伤心至厮的人是谁,亦不能剜出他的白骨质问他为什么忍心丢下云芷嫣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她抽泣了一声,似每每个夜晚一样,小声开始呜咽,紧紧抱着怀里的酒坛子,那一刻,明明她才是那个本该无助的小孩子。
顾含清觉得鼻头很酸,像被人在眼前揉搓了一千万颗大葱。
他走过去,轻轻将云芷嫣揽在怀里,他只是轻轻碰着她而已,她便惊诧着醒来,欲美的双眸已哭得红肿,她呆呆地看着满目怜惜的顾含清,眼睛里顿时涌出苦涩的眼泪,泪光就在眼里打转:“七哥,七哥……”
她呢喃着,手紧紧攥着他领口的衣服,顾含清能感到她灼热的泪水已浸湿他的脖颈:“林子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好,去哪里都好,七哥,我真的好想你。”云芷嫣拼命钻进顾含清的怀里,刚刚视作命的一壶酒被她撒开,转而紧紧环抱着顾含清的脖子,贪恋着他怀里每一分每一寸的温暖。
顾含清苦涩着眉眼,说不出一句假装“七哥”的话,横抱起云芷嫣,飞身腾进炁场内,再落下,已是圣主殿。
他竟不知道,他对云芷嫣的灵力属性,已熟悉到这个地步。
其实并不奇怪,他在她布下的结界里待了四年,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里,都有她灵力的味道。
了如指掌。
他轻轻把她放在榻上,去够床脚的毛毯,可是刚放下她,她便似黏人的小猫,抓着他领口的衣服不放:“七哥,你别走。”
他不动,盯着那毛毯一瞬,它便自己乖乖听话,盖在云芷嫣的身上。
他握着云芷嫣的手:“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你可以相信这句话,像相信太阳永远会升起来那样。”
“真的么?”
“真的。”
“那,下雨天,怎么办?”
顾含清苦涩地一笑:“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太阳。”
云芷嫣勾着顾含清的脖子,绽开的笑容,是顾含清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天真模样:“你最好了。”
她忽然吻住他的嘴角,轻轻的一吻,有海棠的花香,浓烈的酒香,一路灼烧着他的脸,如炭红,比滴血艳。
“七哥,你亲我好不好?”
她说话时的气息,在他的脸颊处,尽数洒在他的脸上,带着她的香气,钻进他的毛孔里,一点点瓦解他一颗本就充满渴望的心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