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的光阴无弹窗 第165章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齐田并没有离开。蒋若珩早已从楼上的窗户看到了他。正好,大家都不用跑了。林初静站在他的面前,口吻硬邦邦地,“我问你,你的前女友是不是叫罗菲?理工大学08级能源与动力工程专业?”
齐田猛地站起来,眼光直直地射向她,“你说什么?!”
林初静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她想扭头就走,但是她想起卧病在床的罗菲表姐,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讲下去。
“你认识她!”齐田知道这里是罗菲的家乡,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在这里遇到过她。他当然并不知道,自从罗菲的母亲去世之后,她就很少回来了。
林初静冷冷地睨他一眼,“我不但认识她,我还和她很熟。”
齐田脱口而出,“她……过得好吗?”问完才反应过来,其实……他不应该问的。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大家各自成家,问这些东西实在没有意义。
林初静静默了一会儿,想说点什么,却又听到他说,“算了。”
算了?林初静此时的心态就等于那些不可理喻的女人,齐田要是问吧,她觉得他不配,她也不一定说,可齐田不问吧,她又觉得他无情无义。当即就嘲讽道,“算了?那当然了,你现在娇妻爱子左拥右抱家庭美满,还特别委屈地跑过来跟我这个受害者说让我不要刺激你老婆?齐田你的心就是钛金钢做的,我表姐认识你就是她最大的错误,如今也好,我会告诉她,黄泉路上不用惦记你,你这种始乱终弃的小人,愿她生生世世与你不再有瓜葛。”
林初静这话不可谓不狠毒。她很少说这样刻薄的话,但是面对齐田的时候她真的忍无可忍,或许是因为罗菲表姐即将逝世的伤痛无处发泄吧,她不可避免地迁怒了。
齐田像是被她骂傻了,愣愣地看着她,但是他把林初静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林初静的话像只是在骂他,又像是意有所指。蓦地,他好像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你说什么?黄泉路上?”
林初静见他问了,又开始生气了,冷哼一声,“怎么,你觉得你有资格问她吗?不是和侯嫣婷双宿双飞吗?侯嫣婷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第三者吗?到底谁才是第三者?她不应该知道吗?”
齐田有些着急,“你说她怎么样了?”
蒋若珩见林初静翻来覆去地折腾齐田就是不告诉他,心里却是想,她应该是气狠了。他拉了拉林初静的手,让愤怒中的她冷静下来。
可林初静哪里冷静地下来,只赌气道,“她要死了。”
林初静话一出口,大家都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齐田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个笑话,“你不要乱讲行不行,你说她怎么了,她过得不好吗?”
林初静心头火起,这些嘴巴上的关心有意义吗,“我说她要死了你不懂吗?她要死了,她得了癌症,就要死了你懂了吗?”
齐田只觉得五雷轰顶,他回忆起以前那个时候的她,还是那时年轻的脸庞,他们相遇在大学的校园里,他们从每一次的活动中慢慢熟悉靠近彼此,然后相爱,他们满怀憧憬地想象着计划着以后的生活,他们准备好结婚,以后给罗菲妈妈养老,说以后就做他们家的亲儿子……后来,后来的他,为了侯嫣婷,然后他们分手了,他不舍得放开她,又不忍心蒋叔叔为蒋若珩忧伤至此,他一直摇摆不定,他想着他去接近侯嫣婷,侯嫣婷那么爱蒋若珩,不一定就会接受他的,那他还可以和罗菲在一起,这样他可以成全他对蒋明光的恩情,又成全罗菲的爱情,一切都会很完美。只是他没有想到,敏感如罗菲,不出一个月就察觉了他的不同,他想和她解释,请她再等等,却没有想到,还没有机会挽回罗菲的心,侯嫣婷就怀孕了……他不可能放任侯嫣婷不管,最终,所有和罗菲相关的故事都被他压在心底,他注定是辜负她了……
“不可能的。”齐田喃喃地重复着,“不可能的。”
在他的心里,他一直觉得她肯定会过得很好,她会有自己的幸福,然后他们就这样不相往来,各自安生就好了。
“怎么不可能?如果你觉得她过得很好会让你少一点歉疚感的话,那你就当我骗你好了。”林初静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只觉得虚假至极。说什么为了蒋明光为了蒋若珩,实际上,他自己应该清楚,选择侯嫣婷其实比选择罗菲更好,侯嫣婷比罗菲更年轻,比罗菲更有钱,他选择了罗菲,蒋明光会记得他的好一辈子,一定会扶持他,他可以少奋斗多少年!虚假的男人,还在这里扮演什么情深似海的角色。
“还有,我告诉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什么侯嫣婷是无辜的,我也很无辜,我表姐也很无辜!”林初静越想越气,干脆把火都撒到了齐田的身上,顺带觉得侯嫣婷一点都不无辜。不是说爱蒋若珩吗?不是为了蒋若珩自杀吗?不是为了蒋若珩和她的事情怨恨了十几年吗?结果呢!在蒋若珩和她的面前扮演虐恋情深,转头就不知道和谁有了孩子,还要嫁接到齐田的头上,她爱的人,不是一个两个,甚至连血缘孩子都能弄混。对不起她真的无法相信侯嫣婷有多无辜,她更相信的是侯嫣婷借着这看似无辜的过去到底祸害了多少个人。
齐田失神地看着远处,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他无视了林初静和他说的那些带刺的话,只是无法接受这种过去的恋人即将逝去的现实。良久他才颤抖着声音为林初静,“她在哪里?”
林初静怒声道,“你不必知道。”
齐田执著地看着她,“她在哪里?”
林初静嘲讽,“你该想想,你的老婆,她现在心理这么脆弱,你这样只会导致她越来越疯狂,她不会停止报复的,到时候闹出大事来大家都不好收场。”这是方才他和她说的话。他质问蒋若珩为什么要和侯嫣婷透露他前女友的事情的时候说的那番话,林初静一字不落全部还给他。
齐田此时却已经再没有了计较的那种心思,他现在心里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当年那个说要带他来宜江要和他过一辈子的那个女孩。
其实林初静和蒋若珩都不知道的是,罗菲之于齐田,正是张爱玲所说的,那一颗心头的朱砂痣。他年纪轻轻父母双亡,幸得蒋明光资助,重获新生,他的妈妈正是因为有了蒋明光才得以延续生命,这在他的生命中是不可逾越的高大,是他义无反顾为之付出一切的存在。他不爱罗菲吗?不是的,只是蒋明光于他之重,让他不敢放肆,罗菲是他这辈子唯一深深爱过的人,而对侯嫣婷,更多的是出于报恩和责任,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却又多了些亲情。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在他得知罗菲癌症快要不行的时候,全然崩塌,他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对是错,但现在他只知道,如果他不能再见她,或许这一辈子就再也不会相见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他们于千人万人之中相遇是要多少的巧合,可是他们相爱了又分开了,如今林初静告诉他,她要死了,死了的意思就是他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当年的分手,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后的交集。如果今天不是蒋若珩调查到了他的过去,那么他到现在也不会知道她的情况,他以为她会幸福生活,其实早已天人永隔。一想到天人永隔这四个字,齐田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紧缩,他已经许多年不曾面临这种痛苦了,侯嫣婷带给他的家庭和平静,原已慢慢抚平双亲去世的疼痛,如今再次听到罗菲的消逝,那些曾经经历过的恐惧又一股脑地全部冒了出来。
“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见她。”齐田的手紧紧抓住林初静,生怕她就这样离开。
蒋若珩看不下去,一掌捏住他的手,“整个宜江县就这么一家医院,你说她还能在哪?”
齐田听罢,转身飞奔而去。
林初静和蒋若珩无法,只好重新又开车往医院而去。
……
林初静和蒋若珩赶到医院的时候,恰好齐田刚从护士站问到罗菲的病房,他站在病房门口,望着病床上消瘦的罗菲,眼泪终究还是从脸颊滑落。
眼前这个消瘦的她和原来鲜活的她不断在他脑海里交替出现,愈发显得她现在是那么的憔悴和脆弱。罗菲是胃癌,早在半年前,身上就已瘦得没有半两肉,真正是皮包骨的状态。她原本身高将近165,现在却只剩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因为化疗,曾经一头亮黑的头发也早已落地,剃了光头后,头皮上又稀稀疏疏地长出来,短短的刺痛着齐田的过往。她安静地睡着,甚至看不到一丝呼吸的起伏。
这个……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他计划要和她过一辈子的女人。他呆呆地站着,不敢靠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何面目去面对她。
罗菲安静地睡着,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或许是看到了齐田身上的悲痛,林初静像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感情,慢慢地自己也平静下来。她也心痛。可此时看着病房前压抑着自己,不知所措的齐田,她感受到了他身上比她更深重的悲痛。那是无法假装的喷薄而出的悲痛和渴望。
林初静哽咽了,她轻声问,“你爱过她吗?”
齐田痴痴地望着病床上的那一团,爱过吗?怎么不爱?可是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忽然,病床上的罗菲动了一动。从仰卧转过身来,面向门口。齐田猛地转身,靠在墙上一动不敢动。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以前的告诉自己她会过的好都成了一种笑话。当看到毫无生机的罗菲躺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深埋的那些情感喷薄而出,却又不敢上前。
在此之前,林初静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人渣,为了侯嫣婷抛弃了罗菲,当然现在的事实也是这样。但是当她看到齐田站在病房前的时候,那种寂寥而悲痛的情绪也穿过四肢百骸,让她感同身受的时候,她想,他是爱她的。或许不止是过去。
“你要进去叫醒她吗?”
齐田摇摇头,“不,我还没有准备好。让她好好地睡一觉。我……明天再来看她。”
三人转身离去。
或许是看到了表姐,林初静特别地感受到生命的珍贵和脆弱,她愤怒的心绪平静下来。慢慢地开始叙说。
“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但是我记得那一年,表姐告诉我们她要带男朋友回来。你知道的,在我们家,不是正式结婚的男孩子是不可能带回家的。我们很高兴。但是一直没有等到她带男朋友回来。后来,她只告诉我们分手了,我们也不敢多问。然后过了一个多月,她就说她换了工作,要去一个贫困地区援助一年。然后我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直到我大姨,也就是表姐的妈妈,查出了胃癌。”
齐田内心一震,林初静的语调尚算平静,蒋若珩却从她紧握的双手,读出了她内心的波澜。她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说。
“胃癌晚期。表姐回来了,你知道的,她也是父母离异,一直和我大姨相依为命,她很悲痛,回来不久,我大姨就去世了。”
齐田没有想到,在分手后的第一年,她就一个人经历了痛失亲人的绝望。失去父母的疼痛,他经历过。那种悲痛欲绝的情绪,他懂。可是他不在。他记得她说过的,她说等他们两个结婚了,就把妈妈接到身边,这样他们两个就都有妈妈了。却没有想到,现实不是他们都有妈妈了,而是他们都没有妈妈了。
林初静的话语有些哽咽。她望着天空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眼眶里,她不想再哭,她讨厌流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