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下槐无弹窗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白乌鸦
天渐渐暗了下来。风越来越大。
许巍冻得浑身冰冷,他看向靠在门上的李亶,欲言又止。
李亶却像魔怔了一样,非要抓到那只白鸟不可。
“公子,被鸟淋了屎也是无碍的,我曾看过一本药书,这鸟屎其实也是一味药材。”说出这句话,许巍都有些发虚。
李亶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今日回去了,我让人给你送一罐鸟屎补补身子。”
许巍脸都变成了屎黄色,微微咳嗽了两声:“公子,你今日出门可是要找人的。”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只白鸟,以解我心头之恨。”
哎!公子真的太不像李家的人了。
顾勒又重新出了宅子,拉开了门。
李亶和许巍便都看向他。
顾勒尴尬地咳了两声,恭敬地冲李亶拱手:“只怕是公子误会了,我们宅子连棵树都没有,更没有鸟了,何况,那只白鸟可能只是路过我们宅子。”
李亶眼神微眯:“真的没有?”
“真的。”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狗吠,然后是一声一声哑哑哑!
顾勒一愣神,李亶就直接挤了进去,然后就看见一只狗追着一只白鸟跑着,院子里顿时热闹了。
曹青槐和靛颏也追着它们出来了,刚刚听到那只白鸟的叫声,曹青槐才确定白鸟竟然是一只白乌鸦,心中顿时欢喜不已,她见过不少黑乌鸦,白乌鸦却是第一次见。
乌啼去找颜昌坤了,白虎每日在屋里呆得没劲,终于来了一只鸟,它立刻撒开脚丫子狂奔起来。
刚刚顾勒离开,靛颏刚准备去关门,那只白乌鸦就直接从门缝里飞了出去,白虎紧随其后。
等曹青槐她们一路追来,已经到了前院,曹青槐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穿着玄青色长袍的公子,那公子拢着袖子,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她赶紧止住了脚步。
顾勒顿时就有些尴尬:“小姐!”
曹青槐立在廊庑下,她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转身离开,让那位公子带走白乌鸦,那么就不会节外生枝。
可是这位公子能追到宅子里,显然是一位小肚鸡肠的人,这只白乌鸦倘若被他带回了府,只怕难有活路,一时之间,她就有些犹豫了。
李亶啧啧两声,看向顾勒:“你刚刚说什么?不是说府里一棵树都没有吗?我看这狗和这鸟玩得倒是起劲得很啊。”
没有什么比谎言被当场戳破更尴尬的事情了,顾勒是粗人,完全不知道如何应付。
曹青槐冲靛颏说了两句。
靛颏就往门口走来,冲李亶一礼:“我家小姐说了,这只白乌鸦是自己闯进我们宅子的,也是缘分,它有什么不是之处,我家小姐愿意替它赔罪。”
李亶这才把视线转向廊庑下的曹青槐,只见这位小姐穿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青色夹衣,头发披散着,那双如湖水的眼睛正朝自己看来,站在那里,身姿笔直,眼神坚毅,竟然如一棵松。
一个女子如一棵松,太过刚毅,李亶摇了摇头:“我可不要你们赔罪,今日只要把这只白鸟,对,白乌鸦带走。”
曹青槐的确十分为难,她不愿意和这位公子掰扯,怕引来麻烦暴露了三夫人,可是这只鸟,她抬头看着在空中盘旋的白乌鸦,良久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公子既然要把白乌鸦带走,那就看公子本事了,顾勒,让他们出去。”
靛颏赶紧转身,和顾勒合力把白虎抓住了,她抱着白虎赶紧去追曹青槐。
顾勒把门拉开,看着李亶:“快点吧,把这只白乌鸦带走,它本来就是不速之客,扰了我们小姐清净。”
李亶和许巍对视了一眼,那只乌鸦优雅地挥动着翅膀,就在他们头顶飞着,他们站在地上只能束手无策。
“如果今日抓不到这只白乌鸦,我就不走了。”李亶大声说。
太无耻了太无耻了。许巍在心里默念。
顾勒的脸黑成了碳,他行走江湖见识了各色人,如此无耻得没有下限的人,着实第一次见。
曹青槐和靛颏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听到李亶的话,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吩咐靛颏:“花姑子之前留了一瓶麻沸散,你让厨子煮一碗肉,放些麻沸散,麻沸散用纱布包裹,加些香料。”
靛颏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厨房去。
曹青槐两世为人,都没有见过如此无赖之人,她立在廊庑下没有动,看着那只突然闯入的白乌鸦,心中愧疚蔓延,她爱鸟,所以前世建了一座百鸟苑,禁锢了它们的自由,如今,她不圈养任何一只鸟,可是对它们还是有抑制不住的怜意。
曹青槐深呼吸两口,然后抬步朝李亶走了过去,离他三步远的距离蹲身行礼:“这位公子。”
李亶身子不动,由上至下扫了曹青槐一眼:“何事?”
“这世间黑乌鸦很常见,可是白乌鸦却稀少得很,今日我可以帮公子捉住白乌鸦,还请公子善待它。”曹青槐语气诚恳。
“善待?”李亶皱起了眉头:“我可不是那等子好心人,今日天气冷得很,我准备把这白乌鸦烤了来吃,暖暖身子。”
太难缠了。曹青槐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竟然不知道拿这个赖皮怎么办的好。
众人都没有说话,李亶也不急,竟然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柱子,就那样盯着白乌鸦瞧。
过了一刻钟,靛颏拿来了煮好的肉,那肉用一个亮晶晶的碗装着。
看到亮晶晶的东西,白乌鸦一个俯冲冲了下来,爪子按在碗上,低头吃起肉来。
曹青槐提着一口气,不是所有的乌鸦都像乌啼那么聪明。
眼见着白乌鸦吃得越来越多,渐渐地,渐渐地,它的身子直接从碗上摔了下来,地上的灰尘染上了它白色的羽毛。
曹青槐上前抱起白乌鸦,触手温暖,她只觉得如鲠在喉,然后吩咐靛颏:“你去把乌啼的笼子拿过来。”
“是。”靛颏又去拿乌啼的笼子。
李亶靠在门柱子上,看着白乌鸦被那位小姐抱在怀里,眼神一沉,他的身子不禁往前倾,只是一只鸟而已,有必要如此苦大愁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