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止烬无弹窗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丁香花》4
李阵郁像当初胡璃那样,步行一个多钟头,再颠簸差不多时间的拖拉机,最后乘坐巴士去县城,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课外读,在一家老旧新华书店掏钱包付钱的时候,看到了那张夹在其中的照片,李阵郁眼神坚毅,扛着一大袋书离开书店。坐在拖拉机上,他现在都抽最便宜的黄果树香烟,红色壳子,这种烟,递给村子里的老人,他们才会抽得安心。知道他是观音村的老师,拖拉机师傅很客气,一路上都在闲聊,一个开拖拉机,一个坐在后头摇摇晃晃,下了拖拉机,李阵郁要递烟给他,他没肯要,观音村的老师都是好人啊,以前那个赵老师教了一辈子的书,后来的胡老师更是大好人,竟然死在讲台上,狗-娘-养的世道啊,好人没好报是老天爷不开眼。李老师,你得抽我的烟,应该的。
最后,李阵郁白坐拖拉机还拿了一根烟,叼着烟扛着袋子,走在路上,几年时间数十次,她也是这样走着,她是孱弱的女孩子,一定会更吃力。
李阵郁回到村子,把心挑选的课外书放进教室角落的简陋书架里。看着书架上她挑选的书,李阵郁独自站在教室,想了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以前的死结,好像正慢慢变得不再那么难捱。
回到楼,烧了一壶水,茶叶是村民送来的,野茶树上摘下来的,泡茶很香。李阵郁坐在书桌前,窗外就是一片璀璨星空,干净漂亮得能让任何一个忙碌得忘记去抬头的城里人感到心颤,李阵郁喝着茶,开始备课,她留下的书都保存完好,李阵郁觉得累的时候就喜欢看一看她的笔迹,她的字一向不漂亮,只能算秀气,但李阵郁知道在村里的孩子心目中,不管他的字如何功底深厚,都不会有胡老师的那一手粉笔字好看,李阵郁不觉得委屈,那是她应得的。
村子里那座希望,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破土动工,以她的名义。
就这样,单纯但朴实的日子,继续向前铺陈开来,李阵郁用超乎寻常的耐心赢得了孩子们单纯的心。他果真如第一天的那样,会跟胡老师一样用心教书。
他对男孩子们长大后,不管你口袋里有几块钱,都要做到能够挺直腰杆跟有一千万一亿块钱的男人对话,不卑不亢。
他对女孩子们不管你们长大后漂亮还是不漂亮,都要善良,善良的女人才是最动人的,就像你们的胡老师那样。
他在下课的时候也一样会带他们玩老鹰捉鸡的游戏,还会给男孩做弹弓,带着他们课外一起去打麻雀,或者教他们一些最简单的站桩。
有一次,村里有个娃被外村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欺负,最后那相对富裕的大户人家竟然还不依不饶地打上村子,是李阵郁站出来挑翻外村那一群人,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大快人心,事后他告诉男孩子们以后还有人不讲理地欺负自村人,尽管打架,老师一定站在你们这边,那个时候,孩子们知道这个李老师跟胡老师一样,是个很好的老师,他既会跟人讲道理,也一样是个能打趴下七八个壮汉的爷们。
这些,都是以前的李阵郁,绝不会做的事情。
可在这里,在超过三个月,不曾使用过一次空能力的时间里,他卸下了盔甲,即便仍偶有疼痛袭来,却也无法击退半分他的柔软。
他变了,这一点,他清楚的感觉到了。
这是他多年以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还以为,这辈子,就只能生在血色之中,死在血色之中了。
李阵郁下课的时候,偶尔会抽根烟,男孩子们现在都乐意跟他凑一堆,经常舔着脸问李老师咱考试拿两个一百分,你能不能给我们抽口烟。李阵郁也总是挥挥手,将这些家伙给赶走。
李阵郁没有让任何跟他有关系的人来村子,事实上,跟他有连牵的人也不多。现在,他能够感受到对谁谁谁的挂念,也记得自己迟到了太久的承诺。
七月的某一个晚上,李阵郁坐在胡璃的坟前,望着漫天繁星在空中后退,他跟她,有一个跟你一样善良的女孩子,跟你一样漂亮,跟你一样善解人意。
可你觉得,我有资格么?
她没有回答,李阵郁灌了一口老村长给的烈酒,将原拿在手里的手机,放回了口袋。
暑假里,李阵郁专门办了一个作组和书法组,孩子们除了帮家里下地干活,都在教室里写作和练毛笔字。李阵郁每次从县城买书回来,都会带一些啤酒盖里的那层软皮,做成一串沙包。村子杀鸡了,他还会用鸡毛做毽子,甚至还会被女孩们一起拉着踢毽子,他踢得很蹩脚,女孩们笑容纯真,男孩们则瞎起哄,李老师你咋上山爬树那么溜踢毽子就这么不咋的啊。而李阵郁跳皮筋的时候更是下场凄惨,男孩们更是一点不留情面的笑得打滚,这些画面,就成了观音村注定都很久不会褪色的风景。
每到周末,李阵郁都会到那座坟前,蹲着用树叶吹哨子曲子,最多的就是那首《丁香花》。
或者坐在山顶,那个她常坐的地发呆,喃喃自语。
在农村教书并不容易,不是教好课上的西就万事大吉,有几个农村孩子很犟,但李阵郁从来没有烦躁甚至是暴躁的时候,因为每一次站在讲台前,他就知道自己这块黑板上,脚下的土地,都有她的无意留下却很真实深刻的痕迹。
李阵郁安静而充实地在山村度过了一个寒假和随后的又一个暑假,暑假结束,继续给孩子们上课,现在四个年段的生们已经完认可这个赵老师,他们喜欢这个年轻男老师在黑板下的投入,喜欢他偶尔去他们家里蹭顿最简单家常的饭菜,喜欢他和他们父亲拼一下酒抽几根烟。
一年时间快不快慢不慢地流淌而过,在第二个年头的三月份的时候,陈安歌又来过了一次,在这段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一件也没有。
关于诗音,也只了一句她很好。
除此之外,林允儿的一切,只字没提。
最后临走的时候,他留给了李阵郁一书。
书名是《人们都叫我动物》。
——“我的故事是一曲捧腹笑着唱出的悲歌。如果你觉得故事太残酷,那是因为我述的式太过诚实。”
作者——博帕尔毒气事件受难者抗争组织领袖——辛哈。
中的主角,是“动物”。
而行走时必须四肢着地的“动物”的原型,就是一位在博帕尔毒气泄漏事件中被毁掉了脊椎的孩子。在14年3月的某个夜晚,不知道出现了多少这样的动物,他们“曾经是个人”,现在已不再被同类当人看。
凭借这书,他一举拿下了当年的捷克卡夫卡奖,普利策奖,以及都柏林奖。
但他没有出席任何一个奖的颁奖仪式,而是忙碌的奔波于球各地,继续进行着自己的维权运动。
至于他维权的结果,在他出书一举震惊世界后,出现了天翻复地的变化。
轰动的效应,使得他们获得了大量的捐款,数额甚至一度突破联合碳化物最开始确定的赔偿金额。
借助这笔捐款,他在那座城镇的新址,资助修建了数所医院,迄今为止至少免费医治了三万余人。
同时,在多的协同援助下,来多落下残疾的居民,得到了妥善的安置。环境治理面,也在日渐改善。
值得一提的是,在席卷球甚至一度盖过了“棱镜泄密”的舆论压力下,中央邦法庭,公布了新的一轮审判结果,一共二十七位联合碳化物中高层,被判有罪。
准确来,失去了几位最大股的联合碳化物集团,早已被其他公司收购重组。没有了政府支持,这二十七位,目前均已入刑。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名叫《人们都叫我动物》的书,被李阵郁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