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无弹窗 第六百八十五章 既知情浓
宫宴布置的思路与挽澜殿茶会雷同。段惜润是座上宾,与顾星朗平齐。后日便是阮雪音生辰,几位亲王其实已到霁都,但当晚接风没召他们,列席不过两国君主与寥寥家眷。筵席毕,祁君亲送白君出正安门,明日安排也已说好,是游霁都。自都饮过酒,众人宫门下客套,作鸟兽散后顾星朗传辇,一架给纪晚苓,一架给自己和阮雪音。
“回折雪殿太远了。今晚睡挽澜殿吧。”他有些薄醉,斜仰御辇上,视线有些摇摆望夜空星子。
阮雪音便偏头向辇下涤砚,“先送君上回挽澜殿,然后送本宫回折雪殿。”
涤砚有些拿不准,待要确认,顾星朗不转脸只抬手捏她下巴,“你也睡挽澜殿。”
醉得不轻。阮雪音回捏一捏他手,再向涤砚:“定了。”
定了各回各殿。顾星朗没再说话,便算默认,御辇朝挽澜殿一路行去。
深秋夜凉,凛冬近咫尺。好在顾星朗似火炉,体温透层叠衣料不断传给她,抵开无孔不入的寒。至挽澜殿华辇落,顾星朗睁眼,盯着门额上三个字半晌,“走。”便拉她。
真醉了。阮雪音笑笑,“早睡。明日见。”
顾星朗回头:“刚说好的。”
阮雪音失笑:“是说好的。你快点下去,我冻死了,赶着回。”
他有几句醉话想问她,尚没问,不肯依,见带不进挽澜殿,一摆手吩咐仍回折雪殿。阮雪音本有些为白日景况堵心,见他竟似比自己还郁闷,又想起段惜润的红眼圈,不再说,由着宫人哼哧哧把他们送回那方碧云天。
收拾清爽了两人入床帐,顾星朗径直躺下,脸颊略红,该是酒气上来了。阮雪音侧撑着帮他掖被子,他就抓了她手臂笑问:“哪日我死了,你哭不哭?”
阮雪音愣了愣,“那要好多年以后了。到时候你再问我。”
顾星朗不意是这种答案,睁眼看她,“居然不是想想就要哭么?”
阮雪音笑起来,“原来想看我哭啊。”因为段惜润今日梨花带雨了?
她这般说,才觉出单臂撑床的累,亦躺下,给自己掖好被子。顾星朗却于同一时间侧撑起来,深深看她。
阮雪音摸一摸他脸,“我会比你先死。我可受不了看你死。”
顾星朗便俯下去吻她。
许久没碰了,账内温度升得嗖然。随唇舌深入他覆过来愈多,眼看要欺身而上,阮雪音忙抬一只手臂挡在肚腹与他之间,“顾星朗。”
顾星朗确有些失控,倒还悬着理智,闻言从她檀口中撤出,狠狠喘气,平复,再咬她唇瓣:“孩儿出生后多久才可以?”
阮雪音扑哧,“看你图一时之快还是长久之利了。”
这话莫名同白日里段惜润说的像。顾星朗盯着她等解释。
阮雪音面上微红,“女子生育犹如腹中山震,损伤不须足够时日调养、锻炼,方能恢复近往昔。”
顾星朗不懂她为何脸红,细咂摸那句近往昔,坏笑道:“那我愿意等。”
老师连这些都教了。阮雪音暗咋舌。且真能用上,比如竞庭歌生产完就问过会否被慕容峋发现自指来日再须亲热时她便当即想起来老师讲过的全套方略,从饮食到自身练习。那丫头显然严格执行,所以状态恢复快狠准。
精心打磨好的姑娘各送往祁蔚伴国君,自然要教这些,回头再看,件件明证。
“今日惜润问我,是否利用她蚕食白国。”顾星朗气息渐平,复躺回去,“我避开了。”
所以她才哭。“竞庭歌提醒她的吧。她自己未必能想到。”国之对弈,国君博弈罢了,实在也不能叫利用。段惜润这么问,因男女因情分,更因她自己力有不逮。
顾星朗点头,“无论白国君位上坐的谁,策略都是一样。如今偏是她,”
确更方便,也更牵绊,反束手脚。
“今日谈话之后,我突然在想,”他接着说。
阮雪音心上一跳,下意识道:“三思。”白国内乱隐而不发,她已经猜到他邀段惜润来霁都本是为帮她收拾人、定局面。而方才那些铺陈、此刻这句“突然在想”,俨然另种信号。
顾星朗转头看她,“她那几个姐妹夫家的兵马,都是禁军精锐。”
宗室若起兵,几位公主并太后奉君命镇压,事成公主们挟太后要凤位,换下段惜润,是完全可能发生的。阮雪音终明白他今夜醉酒是动了这个心思,自然挣扎,拿不定主意。
“换下惜润,确能避免来日许多情分难题,于她也是保护。”她尽量中肯,“但今次,你却是辜负了她信任,大大骗了她一回。”
顾星朗闭眼:“白国我是势必要一点点拿到手的,就这几年。南边解决了,才能集中筹谋北边。”
阮雪音也觉难,轻拍他手背,“还有时间,再想想。”
第二日游国都,因贺珮夫人生辰,城内装扮一新。顾星朗亲带段惜润乘辇四处逛,纪晚苓与十月作为家眷相陪。阮雪音虽矫健,到底月份大了,明日又要做寿星,今日是万没有气力陪逛一整天的。
竞庭歌于这日回了来。临近城界,有马车美轮美奂横挡路边。她即明白是谁,跳下自己的小破车径直先帘进去,果见上官宴含笑坐当中。
“有事?”
“来接未婚妻,自是大事。以为你会骑马。”
阮雪音说想恢复到日后不被慕容峋察觉,近一年都最好不要骑马。“骑马累,坐车好睡觉。明儿可是大日子,你不用鞍前马后?”
上官宴笑笑,“君上自有安排。他讨厌那些俗礼,不会在筵席上下功夫,多半有旁的招讨你师姐欢心。我帮不上忙。回家?”
竞庭歌走时还没这么冷,一路北归,衣服渐不够用。马车动起来,她应声阿嚏。上官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袭外袍递过来,烟沉沉的紫,套进去竟哪哪都合适。
“谢了。”她一扯嘴角,“先不回家,我要进宫。”
看孩子,以及汇报此行所得。“那我也得去了。”上官宴了然,“但那小子不在,只能我们三个先说。”
自是在招待女君。竞庭歌都不消问,忙着打听阿岩近况,待入宫见着孩子,趁人不注意猛亲了几口。
阮雪音瞧上官宴一脸憧憬,轻问:“羡慕?”
上官宴不意她还能开这种玩笑,连摇头,“雪儿你变了,再不是当年的冰山美人了。”
阮雪音简直要狂咳,还没人用过这种叫法,仿佛比“小雪”更亲昵,能听出鸡皮疙瘩。竞庭歌也听见了,回头讥笑:“有本事别改啊,当着祁君陛下也这么叫。”
祁君陛下回宫已是夜里。竞庭歌巴不得陪阿岩,正借着反馈白国见闻之由头多呆。上官宴下午又出去了一趟办事,再入宫恰赶上顾星朗御驾。
他瞧他一脸疲,待纪晚苓告退后凑过去,姿态恭谨,开口却贫:“应付老相好是累,还同时应付两个。君上辛苦。”
顾星朗心里有事,懒与他贫,“大半夜冲进宫来,何事?”
“君上何事臣就何事。”上官宴依旧笑嘻嘻。好久没见他不痛快了,这小子得到阮雪音之后总一副春风得意惹人嫌的样,难得出口气。
顾星朗停下瞧他,“朕去看妻儿,你也是?”
上官宴成竹在胸:“回君上,臣也是。”
整日连轴,涤砚未及将竞庭歌回来一事禀报顾星朗。顾星朗听这话才有些明白,不说什么,进挽澜殿果见各自妻儿在候,十分养眼。
阮雪音与竞庭歌见他二人进来也觉养眼,齐眺欣赏。
“要我说,比慕容好看。”阮雪音神情十分客观。
竞庭歌知道不会是拿顾星朗在比,一嗤,盯着上官宴愈近的桃花眼,“没觉得。”
两个男人刚拌过嘴,不若她二人轻松。顾星朗一身气势桌边坐,沉眸低声:“都打探到什么了,别隐瞒,也别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