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的少女无弹窗 104接头
丛明晨非常得意。她想,这才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黄毛意外死亡,对方将这口锅扣在赵波澜头上,大概原本只是为阻拦他们继续调查所用的一箭双雕之计。但没想到,竟然真有人相信,并又真的怕到——要向她“卖消息”来躲避赵波澜“毒手”的地步。
“我最近的运气真是好到爆炸,”她自夸,“可能我天生适合做警察。”
又向冯眠道:“你看你才说到不要分心,马上就有人把线索送到手里。还有之前黄毛那事,其实也是别人告诉我的。这大概就是运气吧。”
对于姐姐的乐观,丛明阳早有见识,见怪不怪。可是冯眠表情很严肃,完全看不出认同的意思。反而在她说到“黄毛也是别人告诉的”时,眉心皱到一起,好像听到到什么令人不适的内容一样。
“要提防有诈。”
她迅速往丛明晨头上浇了一盆冷水,然后马上又恢复到那种无表情的样子。
丛明晨的热情还没降下来。反倒是丛明阳,听了冯眠的话,开始忧心,关切地望向姐姐,附和道:“没错,坏人这么阴险,谁知道是不是陷阱。我看你还是不要托大,早点告诉你们队长的好。”
丛明晨道:“那应该还不至于……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凡事都会……”
话还没说完,电话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她马上接起,主动道:“怎么,改主意了?”
对面小红先赔笑,然后才说不是。她说提供消息的那位,很害怕,想尽快见到丛明晨,当面把事情告诉她。
“怎么个尽快法?”
见对方像握着颗拉掉保险栓的手榴弹似的那么急,丛明晨忍不住抱怨。然后就又想起冯眠刚刚的提醒,心里也开始嘀咕:这是急着给自己下套?
“他说今天就要见你,最好现在。”
“现在?”丛明晨声调拔高,“也行啊,你让他去市公安局,我在那等他。”
小红没应声,但电话那头却传来窸窣的人声,像是正在商量。不多时,小红就又拿起电话,说道:“不行啊小丛警官,他说他不敢去公安局,问你能不能到我这来。方正街小红宾馆嘛,你反正也熟,轻车熟路的,我又不会坑你们……”
丛明晨的手机音量调得很大,她自己不出声时,丛明阳和冯眠就能清楚听到对方的话。然后就见冯眠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字,递给丛明晨看。
“医院……”她边听小红说话,边把冯眠手机上的字念出声。
“医院?”小红也听到了,很快回她说,“那你稍等,我问问。”
就在丛明晨还在想医院是不是见面的合适地点时,小红已经问完,并说对方同意了。然后就开始跟她商量哪家医院,什么时间。
丛明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省人医,然后又提出具体见面的时间和位置。小红那边都说好,并保证一定会到,要她无论如何不要放对方鸽子。
丛明晨挠着头挂了电话,然后才来得及想医院见面的诸多好处,比如公共场所,人口复杂,不容易发生危险,也不容易被盯上。最主要的是,经过前一天那样的折磨,她现在去医院,再自然不过,绝对不会被区分局,或者其他盯着她的人怀疑。
“顺便去看骆南,”冯眠说,“你很久没去了。”
最后这句里,竟然掺杂了一丝埋怨。这在冯眠是极少见的,她向来不展示自己的真实心情。而且她对骆南,以丛明晨之前去医院探望他们的亲眼所见来看,最多是仗义,谈不上感情。而此刻,竟然会抱怨丛明晨久不去看骆南,这还真是稀奇。
对他们姐弟的异样目光,冯眠很不自在,主动推着轮椅转身,催道:“快走吧,我也去。”
丛明晨和弟弟对望一眼,双双把将到嘴边的狐疑咽了回去。
抛开冯眠的态度,她想,自己也确实好久没去看骆南了。但这着实怨不得她,都怪王梦王挺姐弟,还有赵波澜那个大麻烦精,遛得她晕头转向。这一天天的,哪还顾得上去医院看一个人畜无害的大孩子?
因为不想让弟弟和冯眠牵涉其中,一到医院,丛明晨就把他们俩推去看骆南,自己孤身坐在普通门诊的候诊区,等小红宾馆的来客。
像往常每一天一样,医院人很多。虽然是工作日,但大略看去,年轻人并不比老年人少,可见生病这个事不挑人,也才不会管你要不要上班,耽误不耽误挣钱。
又因为是普通门诊,大多数人表情都没有很沉重。但也并不是轻松,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无表情。如果非得说情绪的话,那就是等待的焦躁,以及焦躁也没办法的无奈更占上风。
丛明晨不焦躁也不无奈。她只是好奇。好奇对方到底是坏人们给她设下的陷阱,还是真的要提供消息。而如果是后者,他到底知道什么样的消息,会害怕到担心被赵波澜杀掉。
还有一点,如果对方以为黄毛是赵波澜杀死的,那估计也不难打听到:当天是她和赵波澜一起去找的黄毛。而如果知道这些,为什么会单单害怕赵波澜,而不提防她?
还是说,那确实是陷阱?
如果真是陷阱的话,她孤身在这等,是不是太冒险?万一对方不忌惮人多,无所谓公众场合,而就是要对她下手呢?
不过,她耸耸肩,自嘲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实习警员,应该还不至于让对方烦恼到,非得除掉不可的地步。而且真对警察下手的话,怎么也得是罗浩那个级别的,就像之前的刑警队长董成……
思绪蔓延到董队身上的时候,丛明晨又想:会不会董队,真的是因为刑警队长的身份才遭到报复或者灭口?如果真是那样,恐怕王梦背后的那个组织就难逃干系了。可难的是,她背后那个组织到底有多大、多深,谁也不知道——可能这正是上面如此重视此案的原因。
什么时候唐宫案也能有这个重视度就好了。
她想,接着无奈地叹气,抱怨:要不是因为领导不重视,匆匆结案,哪用得着自己鬼鬼祟祟坐在这等接头?搞得跟贩毒一样。
然后又想到唐宫案那个让人如鲠在喉的神秘人,以及冯耀阳的势力。她想,如果把这些人,和骆马湖那些都请到台面上来,互相掰手腕,还不定谁强谁弱呢?
可惜,明明都是坏人,就因为多披了层皮,就这么不能碰。这世界,还真是不公平呢。
可无论如何,她是警察,任挡在面前的是什么样的黑暗和不公平,她都不会退缩,更不会放过。她要像划破黎明的光一样,亲手揭开唐宫案的面纱,让那些隐藏的坏人,暴露在阳光下,接受早就该有的审判!
她是警察,警察就该做这样的事!
她正想到豪情满满,忽而被人踩了脚。虽然不像弟弟那么拿鞋当宝贝,可看到白白的球鞋上的泥脚印,还是觉得碍眼,膈应,心里不免一团火气。尤其是对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道歉。她不满地抬头。
然后就看到一个圆圆脑袋的胖子,面色惶恐,眼神东瞄西瞄的,小声问她:“你就是丛明晨吗?”
丛明晨愣了愣,随后马上激动起来,点头道:“是我,没错,就是我!”
可能是看她太年轻,对方不大放心,仍然四处打量,嘴却是在向她说话:“就你一个人?安全吗?”
“你不卖白粉的话就还行。”看到对方风声鹤唳的样子,丛明晨心里痒痒,忍不住开口逗他。
见对方不理她,不死心,又试探着道:“为什么要问我几个人来的?难不成你要对我下手?”
终于换来对方一记白眼。
但到底因为她的轻松语气,稍稍放心,不动声色地坐到她旁边的排椅上。
但坐定之后,也还是不看她,反而装作关心地盯着墙上的叫号机,同时余光也不放松,四处瞄着,放低声音对她道:“你们是去问黄毛疤头的事?黄毛不敢说,但我知道。七月十四号晚上,疤头跟我们喝酒,一直喝到后半夜,天快亮了才走的。所以唐宫那事,不管是强奸小女孩,还是放火,都不可能是他干的,他没那个时间。”
对方说得很快,像是怕被人发现,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一样,非常迅速地吐出上面一大段话。而且逻辑清晰,一听就是想了很久。
丛明晨一听就明白了,然后马上问他:“你确定?你这些话,敢进警局跟我们队长再说一遍吗?或者将来要上法庭的话……”
“姐姐你别为难我。”胖子飞快地打断她,瑟瑟道,“能跟你说这些,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以后你可千万别找我,找我我也不会承认的。我刚才说的这些,你愿意信就信,不信也跟我没关系。反正我跟你说完,以后就不用再难受了。”
“所以你不是害怕石波……”
“怕当然怕!”
胖子不看她,但话接得极快,“我知道波哥不姓石,他爸妈就是以前死那对……反正他四处找仇人那事,圈子里基本上都知道。听说这次黄毛的死法,跟他爹妈当年一模一样……”
并不冷的大厅里,胖子忽然哆嗦了一下。他马上搂起胳膊,总结道:“所以这事,不是波哥干的,就是他那仇家。”
丛明晨道:“你倒看得挺清楚,是个聪明……”
又被他打断,拒绝道:“你不用夸我,这种事上,笨比聪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