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风起处无弹窗 第六十一章
昌云慢条斯理的擦头发。她坐在吉遥重新拉开的一光影里,发丝上的水珠转着七的虹光滴落在稠制的睡衣上,半颗滑落地面,半颗晕染成团。她云淡风轻,丝毫不受这名字的影响:“他什么?”
“问你今天去不去上班。”
昌云笑一声:“你怎么?”
“我不知道。”
“你该不上。”
“他问我是谁。”
“你又怎么?”
“……我我是你朋友。”
昌云温和的看着吉遥的眼睛,一字一句纠正她:“你应该如实回答他:我是吉遥。”
吉遥看起来不太自在:“别吧……不低调。”
“低调做什么?”
“就是,那个,好像有点耽误你们工作——”
昌云失笑一声,弯腰,倾身去看她:“吉子,除了我,没人需要你去负责。所以别想太多,嗯?”
吉遥抿抿嘴唇,好一会儿,肌肉才动了动,像笑。
可她依然没一句话。脆弱和倔强形成两股力量在她浑身激烈冲撞,她僵硬、莫名、同时又感到嘲讽和退缩。
张籍的敌意,如同鸡群中的野鹤,矜贵、冷淡,让人无法忽视,无从坦然。
昌云叹口气,过去吉遥身边,拍拍她肩膀:“怕了?”
吉遥别扭的转头,低声反问:“我有什么好怕的?”
“张籍嘴巴有点贱,他还骂过我呢,再被人几句吗,我不也老是教训你?”
吉遥哼一声,低头抠手:“你骂我跟别人骂我能一样吗……”
昌云挑挑眉:“看不出来你对我挺宽容,啊?吉子。”
吉遥撇嘴,诚实回应:“谁让我吵不过你,还理亏……你不也有自知理亏甘拜下风的时候嘛。”
昌云:是是是。
“照你这么我们俩也没差,不就是吵十次你亏九次,我偶尔亏一次——”
吉遥:“嘶!”屁股一弹,立马伸手要掐昌云脖子,被那人张牙舞爪躲过了。
闹腾一番,心里好像舒畅多了。
昌云扒拉着头发,忽然问:“你觉得南京好吗?”
吉遥回:“还没看过什么样呢,怎么回?”
昌云叹口气:“你就是个榆木脑袋……那你觉得杭州好吗?”
“还可以吧。”
“哦。”昌云挨在她身边坐下,勤好问:“怎么个好法?”
她发尾滴水,吉遥略一眼,欠身拿过椅背上的毛巾,然后两手扯着,抿着嘴唇往昌云头上罩,随后两手开工,开展人工干头大事业,嘴上忙里偷闲,回:“风景不错,街道整洁,食物尚可,民生健。”
昌云眯着眼,耳里有毛巾磨擦头皮的声音,也有吉遥安静沉稳的声音。等了会儿,只剩下摩擦的细簌声,这才问:“没了?”
“其他都是细节。”
昌云被吉遥搓着脑袋,身体也轻轻晃。回答完,该问她了。吉遥犹豫了会儿,尽力使自己自然:“你……真的很喜欢南京吧?”
昌云垂着眼,低头抠弄吉遥裤子上的块泥点,不以为意:“此话怎讲?”
“你不是一直南京好吗?人好环境好,帅哥满街跑——”刚完,吉遥忽然表情凶狠,就连手上给人搓头的力道都重了许多:“怪不得你这么白,就是因为你质肤浅,没事多去晒晒太阳,拯救一下自己年轻的灵魂。”
昌云哈哈直笑,奋力狡辩:“科研究表明多看帅哥有助延年益寿,我这不是出于对生命的热爱才不得已为之的吗!”
“呸!你就是见色起意,你这女人我还不了解吗!还科研究,人家找你当代言人了是吗?”
“哎哟那我一直还夸你天下第一好看呢!你自己好的不记记坏的,还要怪我,我才不背这个锅呢!”嚷完,又笑眯眯的感叹:“不过我也不是每天都喜欢南京,在这待了这么久,最喜欢今天的南京——昨天的也还不错。”
不知道吉遥耳朵怎么长得,好像只能听见人家最后半句话一样:“奥!呵呵哒!昨天的当然不错了!”吉遥气的吹胡子瞪眼,差点没忍住扬手给某人两个爆栗:“那是,昨天多好啊,男神厉讼千里迢迢送鹅毛,谁还记得吉子瑟瑟发抖雨中飘摇!您是吧?!”
哎哟,昌云只觉牙都快酸掉了:“你干嘛老跟厉讼过不去,他又没招你,再我是那意思吗?”
吉遥照旧冷哼,这回又不知道哪根经搭错只听见前半句:“我怎么跟他过不去了,明明就是他跟我过不去,在杭州倒我胃口害我差点错过美味笼包也就算了,到南京了还能追来半路截胡把你带去吃饭喝的醉醺醺的冲我发火,嘿,来也神奇,这老哥回回都能准捕捉到我的踪迹,也真是秀到极致了!”
“我懒得理你!我要换衣服了!去去去,把窗帘拉回来。”
吉遥沉默坐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追着昌云看。毛巾青碧色,长白花,柔软的耷拉在她脑门上。她站起来,两手往上想按住它不要滑下来,头亦微微往前倾着,像一只蒙了头的怪兽。她背对着她,所以看不见吉遥渐渐湿软的眼神。
刚才那通电话里,张籍问吉遥是谁,其实她没有话。
沉默片刻后,张籍态度礼貌,请求:“麻烦你转告昌云,晚上六点会议室等她……好不容易把她盼回来,往后日子还长,还要她多多费心。”
吉遥听出他话里的暗示,明知他挑衅、骄傲,心里却怎么也走不出她明目张胆画的圈。
南京。她喜欢的城市,她拼搏的事业,她默契的伙伴,她喜欢的温馨巧院子,甚至是她养的狗,这一切组成了她的未来。
她的世界满满当当,却找不到留给吉遥的位置。
吉遥忽然伸手,抓住昌云还没来得及抬起的手臂。
昌云哼一声,单手擦头:“又咋了?拉个窗帘也使派不动了哦?”
吉遥声音低沉:“南京真有那么好吗?”
昌云:“你看看就知道啦!”
吉遥慢慢站起身:“可我不能留在这。”
昌云,我始终没你洒脱,我走不出现在的生活,离不开父母、旧友、甚至是一座自幼生活的城市。背井离乡后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皆大欢喜?还是一步深渊,我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
昌云,我怕你最终走到我走不进的世界了,你会对我感到失望,你会觉得我怎么这么无能、庸碌,除了处理一些琐碎杂事,我再也帮不到你。就像现在,我甚至已经不能陪在你身边。
昌云,到那时你会后悔吗?你选中的人,无能为力一再让你失望了……
察觉到吉遥情绪里的不对劲,昌云笑一笑,轻声“怎么突然这么伤感?”无奈的叹口气,虽然孩子挺可爱,总是哄也蛮累的。她抬起手臂,垫垫脚,试图跟她勾肩搭背,可试了下,无奈看眼自己和吉遥的差距,不得不开口,:“请您弯个腰好不?”
吉遥不知所以:“干什么?”
昌云拄住额头:“你太高了。”够不着可还行!呸!
“……哦!”吉遥乖巧的弯下腰,昌云笑眯眯的倾身钩住她脖子,两张年轻的脸凑在一起,昌云沾水的头发扎痒吉遥的脖子,她能的躲一下,低声呼:“好凉!”
昌云以为她要躲,瞪眼警告:“老实的啊!”
吉遥:“我还不老实?我可是有腰伤的人!”
昌云:“得得得,保持温暖气氛,要叫等会儿,好吧?”
吉遥:“你要什么啊……”
昌云清清嗓子,忽然又笑眯眯起来:“你刚才,你不能留在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还动过留在这的心思呢?为什么呀?”
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探**,吉遥脸色一凛,脊柱一直立马就要起来,昌云眼疾手快的巴拉住她:“干嘛干嘛,我话还没完!”
“我不想听了!”
“你确定你不听了?嗯?你确定?你保证不后悔?”
吉遥红着脸大叫,炸毛了:“我不确定!我不保证!你倒是赶紧!”
昌云嘿嘿直笑:“别着急嘛——”
刚刚安静下来的吉遥立马又开始张牙舞爪,眼见自己要被甩出去了昌云赶紧刹车认输:“我我我!”
“放!赶紧的!磨磨唧唧、唧唧磨磨……”
昌云清清嗓子,乐不可支的笑容挂在脸上:“我很开心。”开口第一句,的没头没脑。
吉遥却同样没头没脑的听懂了。
吉遥,你想来南京,我不知道这念头在你脑中出现了多久,但不重要,只要你想过,就足够我快乐。
昌云靠在吉遥身上,两句柔软身体相互倚靠支撑,温度从这边跑到那边,又像涟漪从紧靠的皮肤上晕开。
昌云安安静静的,告诉她:“吉子,别想太多,你不必勉强留在这。”
……呵。
瞬间,吉遥牙关一紧,心脏像被只地底伸出的骨掌抓住,急速沉没。自尊在她心口发烫。她几乎能的想要冷笑、讽刺:我也没想留在这,这有什么好,没家人没朋友没车没房还要看人脸色,我留这图什么?
可她最终选择了沉默:即便是口不择言,昌云听了也会难过吧……
沉浸在温柔快乐中的昌云却毫无察觉,她靠在吉遥身上,脚底转个圈人便仰面朝上。光影在天花板上如水波荡漾。她笑眯眯的,乳白的牙齿弯成好看的弧度。
吉遥听见昌云:“南京很好,可杭州有你啊……”
……
吉遥眼眶热了:“有我怎么了”
“哎哟”昌云孩子一样在她身上拱,声音清亮又藏着股不好意思:“有你有你就够了嘛!哪有什么怎么了你不在才要问怎么了嘞”
“好”吉遥勾起唇角,轻声:“不会不在的,我保证。”
一字一句,轻言慢语,落在人心上,却像此刻撑在膝盖上的双手般用力。
撒完娇,话也尽了,昌云石头一样滚下来:“好了好了,我换完衣服就走。”一转身,撞上吉遥的眼睛,又愣一下:“怎么了?”
吉遥撇过脸,嗨一声,故作随意:“腰疼,缓缓就好。”昌云犹疑的看着她,吉遥怕她刨根问题,眼一瞟看见半开的窗户,赶紧撒腿过去:“快快快换衣服——嘿看这狗!它正好想往上扒呢!”
阳光明媚,人心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