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策之子衿无弹窗 第二十三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
叶承熠带着一队銮仪卫守着宬安宫的事实在是叫燕嘉夕有点莫名其妙,她正想着换身衣服去探听些消息,梨糕和薏米却一前一后的往她床上扑,燕嘉夕哪里还顾得上外头的銮仪卫,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和两只猫一起打滚。燕嘉夕这头悠然自得,外头的叶承熠却天人交战。
叶承熠来想着的是昨夜燕皓晨见他哥和燕聆雪出了京,就把他叫进了宫。
“陛下,不知为何忽然要把这宬安宫?”
燕皓晨看着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又在殿里踱步。
“朕前日得了些消息,如今终于确认了,宛宜实在是太过妄为,前些时候替皇后打理内庭时竟然和礼部的一个臣子有染,不过天家颜面要紧,朕只好赐婚,不过,不能让他们再见面了。”
叶承熠站在宬安宫门口摇了摇头,总觉得以自己知道的那个燕聆雪口中的燕嘉夕,感觉不像是能做出“有染”这种事情的人,不过他和燕嘉夕不熟,又有燕皓晨的旨意,自然也就老老实实的守在了门口,这下就和跑出来兜风的葡萄撞了个正着,一人一猫两两对视,叶承熠内向十分复杂。
叶承熠是个豪放惯了的男孩子,加上在国,猫也算是稀罕玩意,他倒没见过,一面觉得这只长毛四脚兽为什么一直在盯着自己有些害怕,一面又觉得这玩意儿生的毛茸茸的好生可爱,有些想捉回去送人。
燕嘉夕和梨糕、薏米玩闹了没一会,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只猫,便换了身衣裳往外走,薏米机灵,先跳到了她肩上,梨糕在地上眨着蓝眼睛看着抱着薏米的燕嘉夕,像极了受了委屈,不过倒也乖巧,跟着燕嘉夕往外走了去。
叶承熠见到燕嘉夕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一眼看见抱着薏米的燕嘉夕,以为刚才自己瞧见的四脚兽瞬间移动到了燕嘉夕身上,可一转头,那只四脚兽仍在,再一转头,燕嘉夕身后又冒出一只。
叶承熠这下左看右看,才搞明白这位宛宜公主倒是养了三只,心里便歇了捉一只回去的心思,燕嘉夕瞧见叶承熠,自然也是顺嘴问了句什么情况,叶承熠倒也没藏私,直接把燕皓晨的法搬了出来,燕嘉夕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
“随便皇兄什么好了,要真是指婚了,倒得请叶将军帮忙知会一声,我也不是什么地都去的。葡萄,梨糕,薏米,咱们回去玩吧。”
叶承熠有些没听明白,这会就一头雾水的目送燕嘉夕带着三只猫往拂泓殿后头走,他目力极好,一下子就看见后头一大片假山似的汉白玉,不禁咋舌。
十月初十这天,顾容与接到了一卷莫名其妙的旨意,竟然是年轻的君王给他赐了一门婚事,对象正是那个景暨咋咋呼呼的吹捧过的宛宜公主燕嘉夕,顾容与故作镇定地接了旨,心里却慌得厉害。
可他觉得他的慌并不是因为要成为皇帝的亲戚,而是因为在接旨那一会功夫,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只有两面之缘却异常对他脾气的言醴。
燕皓晨赐给他了新的宅子,也降恩允许他把家里长辈请来京中张罗婚事,更是把婚期定在了腊月的最后一天,给了他除夕这么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可他没见过这位公主殿下,心里又揣着一个言醴,竟然木木的就给西州去信,要接自己的娘亲和两位婶娘过来。
旨意降到顾容与这边的同时,燕嘉夕也领了旨意,她倒不像顾容与那般心不在焉,只是短暂的跑神到好久没有来往的笔友一下,又露出了无所谓的笑,打发走了燕皓晨派来的黄门。
没等两天,燕皓晨又是一道旨意给了顾容与,竟是提他做了个侍读,办公的地又挪去了翰林院,他就成了同科里头一个升了官的,这下景暨带着几个相熟的倒是都来央他请客吃酒了,顾容与虽升官升的不算情愿,倒还大,这下又想起来宫里头还有个约过酒却还未兑现的宫廉,更是想起了常常行走宫中的叶承熠,便顺道请了一起,地定在了京里有名的多宝楼。
叶承熠先头在宬安宫算是兢兢业业,生怕燕嘉夕趁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跑了出来,几天后却发现燕嘉夕只是在宫里和那三只长毛四脚兽嬉闹,才敢和旁人交班,带着宫廉去了多宝楼。
接请帖时候,叶承熠并未多问,可到了多宝楼,看着顾容与点了两间包厢,当中有一间的,仿佛就是给自己和宫廉单独准备的,不禁心里也犯了嘀咕。
“叶兄、宫兄,好久不见。”
顾容与抱着拳赶过来先打了招呼,想到他在另个包厢大约是作揖,叶承熠不禁一乐。
“还未恭喜顾士,这回真成了为翰林士呢。”
顾容与闻言却苦笑,摆了摆手。
“叶兄和宫兄若是不嫌弃我们做问的有些古板,可愿意一同来这梅厅?顾某这官升的,实在一言难尽。”
叶承熠有些好奇,加上也不觉得这群富贵公子哥能多古板,便点了头,宫廉虽怕麻烦的很,可也不好和叶承熠背着来,两人这就跟着顾容与进了梅厅。
顾容与果然先作揖同座中诸人打了招呼,才将他两个引荐出来,叶承熠打量了一圈,倒是不少熟悉面孔,这一桌子当中属他官位最高,他不挑位子,自然也都是一群年轻人和乐。
酒过三巡,景暨是个嘴巴闲不下来的,掂着杯子就开始打趣。
“时遥,你这运气不错,宛宜公主也不是一般人能娶的,看来咱们陛下充分肯定你的实力了啊!”
叶承熠一听宛宜公主四个字,生理性的一激灵,有些警惕的看着顾容与。
“顾兄你和宛宜公主?”
顾容与这下撂了杯子,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叶承熠,摇了摇头。
“皇上赐婚,我都不知道怎么选着的我,顾某连这位公主的面都没见过。”
叶承熠闻言眉头一皱,又想起了燕皓晨的话。
“顾兄,实不相瞒,在下听了点风声,是宛宜公主和某位礼部的大人私相授受,陛下才要赐婚的,你这?”
顾容与这下可坐不住了,他直直的站了起来。
“叶兄的意思是,这当中有些误会?顾某另有……”
叶承熠也不是个傻子,他瞧着和孙恩他们划拳划的不亦乐乎的宫廉,冲顾容与招了招手。
“宛宜公主先前和我她也不是什么地都去的,顾兄若是能与公主好好,这桩婚事未必成了定数。”
顾容与听了叶承熠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只是顾某进不得宫,如何与公主好生分?叶兄可否指点一二?”
……
第二日叶承熠扶着有些疼的头来宬安宫换班的时候,手里多了封信,上头的字歪歪扭扭,倒是顾容与生怕再担上个私相授受的罪名,昨儿个委托了宫廉誊的,叶承熠看着信封,只觉得要被燕嘉夕打发回来,却没想到送进宫后没一个时辰,西葵就带着原的信封和另一个新信封出来了。
“这封还请叶将军退还回去,不知是哪位兄弟代笔,还请及早清理了,殿下了,叫顾大人不必多虑,殿下无心儿女情长,成亲一年后自会和离去柔然,想来对大人的桃花无碍,另外婚房可否按照殿下提供的图修建?一应物什还望顾大人暂代,日后我们殿下一定加倍补偿。图纸还劳驾叶将军捎带。”
叶承熠这下傻了眼,自己提了个建议,倒成了这一对未来的夫妻当中的传话筒,也不知一肚子疑惑往哪去。
待到他找到顾容与一并拆开信封的时候,里面就是燕嘉夕的一页图纸了,图上是拿簪花楷写了哪些地摆设些什么之类。顾容与只觉得这图纸上隽秀的簪花楷里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神韵,连忙仔细地看了看内容,这不看倒好,看过后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黄梨的秋千架,叶紫檀的桌椅香案,汉白玉的……假山石?
黄梨的秋千架还算好办,可叶紫檀也不是一个五品官能用的西,更别提什么汉白玉的假山石,这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西么?
叶承熠倒是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猛地一拍桌子。
“宛宜公主养了三只,那个四只脚的长毛兽,上回西葵姑娘还了,哦对,三只猫,宬安宫后头有那么一副汉白玉的假山石,好像是拿来给猫玩的。”
顾容与听过猫,但没听过拿汉白玉给猫搭架子的,这一下也是瞠目结舌,只剩下感慨柔然果然是这片土地上最有钱的一个。
感慨完了,还得做些实事,顾容与只得托叶承熠帮忙向公主大人求求情,毕竟这婚事将近,实在筹措不出,见叶承熠答允,自己自然也急吼吼的去往了燕皓晨赐给自己的府邸谋划。
到了四胡同南二房门口,顾容与见着了两个侍卫,他先是自证了身份,才被放了进来。这房子位置很是不错,玉京里以为尊,这房子恰恰是坐西向,难得的是离宫门不算远,离翰林院也比他从外城进来便,隔壁挨着的就是翰林院里的翰林院掌院士蔡颛和,现在算得上他顶头上司。
顾容与推开门,往里迈了一步,左右张望了下,忽然发现这房门旁连了个约容一人通过的门,他转身走过去,只见那头也是个空荡荡的院落,并着个稍些的大门,这才知道燕皓晨赐下来的是个两并的房子,再往里转,顾容与点起了进数,算过来竟然是个两并三进的院子,大气的很。
顾容与兜过了一圈,回头没过两天就请了泥瓦匠人,先把最后一进两边打通成一个花园,又吩咐他们照着宫里送出来的图纸改建上了南边的那一并,靠北些的那一并,顾容与又自己画了图纸,也请这些匠人多修缮些,这便从南渠门出了内城,往皇城去采买些燕嘉夕点名要的玩意了。
顾容与且往外走着,就见着南渠门外头几个五城兵马司的人站在一簇什么人死了,倒没上心,只是先去了卖古玩的地。
古玩店里头自然有伙计招待,却也有顾容与未曾料到的人,恰是他座师碧恒的女儿,碧鸳。
碧鸳原是出来挑些稀罕玩意回去把玩,可这一路上先是听着有乞丐他父亲平白贪了人家银子,后是见着五城兵马司在处理一个名叫钱斯强的编撰的命案,这回正惊魂未定,打发了丫鬟去买些点心,自己一人在这古玩店里逛着,就见着了风尘仆仆的顾容与。
碧鸳自然是从父亲嘴里知道了顾容与如今已经是个准驸马的事情,纵是再多的少女心思,也只能化作见面时的微微一笑,顾容与却正沉迷于柜子里的各色奇珍,倒是没注意她。
“殿下麻烦顾大人帮忙备点新奇的宝贝在府里”是叶承熠给他写的信,自打上次的图纸后,宫里便再未有信过来,叶承熠作为中间人,到底懒得陪顾容与一趟趟跑,便每回得了消息,都写成信寄送过来,只不过叶承熠一个行伍的,自就对诗词歌赋之类不甚感冒,信写的粗浅易懂,却叫人摸不着什么叫“新奇的宝贝”。
碧鸳见他入神,这时忍不住开口。
“师兄。”
少女的声音清,却隐约带些故地口音,她这声师兄唤出来,倒叫顾容与听成了“时兄”,可世上会如此称呼顾容与的,只有他的笔友,他的言贤弟。
顾容与猛一扭头,看着一身水绿衣衫的碧鸳,眼底尽是惊喜后的失望。
碧鸳隐晦的察觉了顾容与的变化,却依旧笑着和顾容与扯了些家常,待到自家丫鬟拎着点心回来,才同他做别。
顾容与眨了眨眼,看着碧鸳的背影,又低下了头,恍惚间心头闪过“若是言贤弟是女子”的念头。
可便当真言贤弟是女子,如今婚约在身的顾容与只怕也不知些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