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之道无弹窗 第三十七章 围山(三)
第二天拂晓,缇骑郎开始对太白剑宫三大门进行总攻。凌绝门外,专门用于山地作战的“蜈蚣挂山梯”也被投入了战场,大批卫所士兵在缇骑郎的督战之下,冒着门楼上接连不断的碎石箭矢,将梯子架在了门墙上,开始抢攻。由于地形限制,正面铺展不开,郑阳关又命令另外一股人马从东侧的峭壁上结绳攀岩而上,准备从峭壁外迂回翻入门内。
门楼上的太白众弟子门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难以应付不断涌上前来的士卒,这些门人弟子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惯了,修炼的也是名门大派的正道功法,哪里见识过这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骄兵悍卒的凶狠?在对方不要命的攻城架势下,凌绝门就快要失守,门楼内已经被缇骑郎们占据了一小块稳定的阵地,后续的队伍不断蚁附而来,彻底占领凌绝门,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缇骑郎如潮水般的攻势之下,先前负伤的俞之乐带领众弟子拼死迎敌,在手刃了十几个敌人之后,一眼瞥见了那队伍最后方端坐于青罗伞盖之下,居中督战的郑阳关。擒贼先擒王,只要能突袭斩首郑阳关,这些士兵就会群龙无首而退,俞之乐架开一个敌人的攻击,寻了一个空,抬头望了望天,山间云霭晦明莫测,战场内外阴晴不定,这样的环境正是利用“影遁”之法的绝佳场所。
俞之乐念了一个诀,身形在门后的阴影里消失。片刻后,出现在了战场的后方,因为大批士兵都在奋力攻门,后面一度空虚,俞之乐正是把握住了这个优良的战机,准备出其不意殊死一搏。
青罗伞盖之下,郑阳关身边只有李熊、周林海以及数名校尉,俞之乐计较已定,自己若全力一战,胜率当在七成之上。天边一朵白云飘过遮盖了太阳,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俞之乐从阴影之中现出身形,提剑冲入青罗伞盖之下。
郑阳关端坐原地泰然自若,见到黑影一闪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右手一挥,左右之人立刻结成阵势:当中一人持刀立在郑阳关面前,他的两侧则各有两名鸟铳手,队伍的最前面,则是两名盾牌手,盾牌之后,探出两支长枪。郑阳关使出的正是当年剿灭白莲教民乱之时威震东南的“葵花阵”!
俞之乐心中大惊,正准备撤步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前方的鸟铳已经开火,铁弹击中了他的大腿,打的他一个趔趄,值此之际,前排的盾牌手往前一送,两支长枪如蛇出洞,以迅雷之势扎进了俞之乐的胸口,从他的身体对穿而过。鲜血喷出!俞之乐感到一阵巨大的刺痛,真气随着伤口的鲜血正在迅速流失,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肩膀似乎也支撑不了他的头颅,萎萎的垂了下去。
“师尊,…就这么死了啊……弟子还没娶媳妇呢…”俞之乐不知道为什么临死时会念叨出这么一句,自己也觉哑然失笑,如果他还能笑得出的话,因为此时前来收割人头的人已经把刀高高举起。
“无知小儿,老夫摆了个套,你就乖乖往里钻!”郑阳关轻蔑一笑,魁梧的身躯遮阳敝日,宛若鬼神。
刀刃之下,一颗头颅滚落,在石坪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在太白峰顶明灭的清晨阳光中,太白影剑丧命于凌绝门外。
白月门外,由于地形狭窄,最多只容得两人并行,邱之月手提大剑,挥舞如风,周围的山石草木在剑风的牵引下,形成了一片片龙卷,把那些从狭路上攻来的士兵和缇骑郎们卷杀的七零八落。这些士兵啧啧称奇,眼前这么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居然把这么一柄巨大的铁剑使的出神入化,让他们根本无法前进一步,当真是一“女”当关,万夫莫开。
丹鹤门的形势也不容乐观,林小徐没有越门出击,只是带领着众弟子在门内龟缩不出,此刻他隐约听到凌绝门那里嘶喊声大振,心中猜想恐怕正门已被突破。林小徐拿出葫芦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酒,眼睛里闪现出一丝狠厉,他悄无声息的踏着猫步往门后太白弟子们走去,行至背后突然往前一个大跨步,接着身体左扑右探,宽袍大袖中袖箭寒光频闪,一众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当场割破了喉咙倒地而死,那尚且留有一丝气息之辈瞪大了眼睛充满了疑惑,他们至死也不会明白,他们的四师兄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人发难……
丹鹤门轰然大开,官兵嘶喊着涌了进来,与正门进来的人合流在了一起。
周勇高举着大刀,将合流人马聚集到太白剑宫的主殿正气堂前,队伍分开一条通道,郑阳关和李熊、周林海一左一右大步走来,郑阳关气宇轩昂的立于正气堂的台阶上,一双豹眼圆睁着扫视着众将士,“太白已破,逆将俞之乐授首!传我的将令,将这太白剑宫里的逆贼屠灭干净,不得放跑一人!周将军随我一同去司命阁,活捉贼首长孙信!”
郑二爷命令传下,官军们开始对剑宫中人进行屠杀并抢夺财物,那些太白剑宫里下人、杂役、奴婢们不会武功,无以自保,只能以头抢地,或跪地求饶或哭着喊着四处奔窜,可终究逃不过一死。剑宫里鲜血横流,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地上,或堆积在石阶上,参与屠杀的官军杀红了眼,猫逐老鼠的游戏玩腻了之后,便开始在太白剑宫里各处放火,大火很快蔓延,那清晨鲜艳的朝阳似乎也不忍看到这一幕,掀起了一大片云彩躲了进去,乌云笼罩下的太白剑宫里一片鬼哭狼嚎,暗无天日。
邱之月看到身后火光四起,心知山门已破,不再恋战,率领剩余的几十名弟子转身而回,正遇着四处暴行的官军,一名太白奴婢被撕去了衣裳,赤身裸体的从房间里被拖出,几名士兵开始急切脱去腰带准备行那龌龊之事。邱之月怒极,手里重剑一掷而出,如泰山压顶一般将那几个士兵砸成了一滩肉泥。周围的官军见此,纷纷围了上来,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如饥饿的豺狼,恶狠狠的盯着邱之月。
邱之月兵器脱手,孤身一人陷入了包围,左格右挡之下渐渐难以抵敌,就在此时,一个蒙面人从房顶上跳下,挡在了邱之月的身前,这位蒙面人身手十分了得,紧凭一双手掌,竟有如排山倒海之势,掌风逼的官兵们节节后退,包围圈略一松,蒙面人拉住邱之月的手,低吼道:
“快走!”
二人纵身一跃,跳到了屋阁之上,再一跃,便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内。
远处喊杀声此起彼伏,司命阁的山崖下,一身老农打扮的长孙信正在顺着山崖往下攀爬,脸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在汗渍的浸润下,原本脸上那刀刻斧凿般的痕迹竟然融成了一道道残粉,像是没有洗干净脸的武生,他大口喘着气,好久没有这番劳作了,这爬了一路,竟让他上气不接下气。
真苦啊!怎么会这样……长孙信摇了摇脑袋,终于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凹洞口,洞口大约五尺进深,洞的最深处有一扇铁门紧紧闭着,上面长满了藤萝绿锈,门底部有一个方形小口,此时半开着,小口外面有一个红漆食盒,是今天早上刚刚放在这里的,里面还剩下一些吃剩的饭菜。
长孙信敲了敲铁门,洞里回荡着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师兄啊,恐怕今后不会有人再来喂你了。你也别怪我,这了意无痕诀我也不想要了,哎……太白完了,这回真完了!”
长孙信说完这番话,垂头丧气的转身准备离去,却惊愕的发现洞口还站着一个人影,
“你是谁!”
“贫道桑一笑,见过长孙掌门。”乌云散去,洞口一缕阳光射下,桑一笑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