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国王无弹窗 第一百七十二章 残阳
发生日食这天,埃德加王刚刚从蛮荒的北境返回威斯敏斯特,靠近城门时,赤足的埃尔芙玟公主从马车上一跃而出,如同踩着星星一样尖叫着奔向大理石拱顶中的古代橡树。“真是个英勇的公主!”陪伴国王的乌尔夫侍卫赞叹道。
“克里斯蒂娜一直向我抱怨,我女儿简直不像是个基督徒,唉,我担心她整天疯疯癫癫的,将来怎么当得好法兰克人的王后。”国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如阳光四射,注入每一寸胡须。
这时候,太阳忽然黯淡下来,威斯敏斯特诸人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气温就开始骤降,随驾的神甫和修士们首先反应过来,随即开始大声吟咏经文,这光景恰似主耶稣受难时的异象,不由众人不汗毛倒竖,年幼的公主也停下了脚步,一脸茫然地看着天空的黑洞,在她身后,威斯敏斯特的宫殿和教堂也仿佛在风中摇动,如同即将裂开的圣殿。
埃德加合上了眼睛,感受着自然之力——和其他人不同,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最好的时光即将过去,接下来是十年的干旱,饥荒和瘟疫会席卷整个西欧,法兰西将变成一座苏醒的火山,最终被基督世界的领袖亲手点燃,莱茵谷地将血流成河,多瑙河流域寸草不生,无数生灵,不分男女老幼,都将迈上一条尸骨累累的朝圣之路,直至天国降临,才能获得最后解脱。
这一切他都知道,所以他已经准备了十余年,这些年来,克吕尼修会开垦的荒地为英格兰提供了大量粮食储备,王室委任的郡长们则将全国的每寸土地一一调查登记,海量的见证文书显示,广泛采用多圃制轮作后,威塞克斯和麦西亚旧疆终于从1066年后的灾难中恢复元气,如今甚至可以提供成千上万的改良马匹。至于那些海岸线上的村庄,受捕鲸业的刺激,早已今非昔比,许多渔村开始向格林尼治的商人订制最好的武器工具,用上好的铁器装备他们的新式诺尔渔船。
北方某些抱残守缺的丹麦领主曾经暗自反对国王参与德意志人的内战,靠着诺曼人和肯特商人的支持,国王才保证了远征的武力和金钱基础。远征军成功夺取大片领土后,所有人,包括曾经不以为然的沃尔西奥夫,都齐声赞叹国王的高瞻远瞩,但是没人知道的是,埃德加的真实目的,乃是利用帝国内部的战事磨炼自己的军队,不断进行海上巡航补给的舰队护航经验日益丰富,反复轮换的南方各郡民兵也终于恢复黑斯廷斯前的水准,至于王室和各大领主的侍卫扈从军队,在这场战争中同样表现出不亚于诺曼骑士的战争技巧。
或许小格斯帕特里克回来后就可以和亨利停战了,然后就让意大利人去对付这个奥古斯都吧,毕竟,世上不止一个罗马帝国,而东方的那个罗马即将进入落日余晖的时代。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曾经在伦敦见过大名鼎鼎的“戈登帕夏”,这位曾在远东参与镇压太平军的退休将军看上去和当年在塞瓦斯托波尔要塞时几乎毫无分别,可在谈起正在尼罗河上游崛起的马迪派圣战者时,这个帝国老将依旧忧心忡忡。
如今虽然已经是八百年前,然而十字和新月的冲突与那时候似乎并无两样,埃德加更拥有一个帝国主义者的野心。
我会完成前世未尽的功业,让军靴踏遍克尔白四方!
埃尔芙玟小公主飞也似的冲了过来,埃德加张开双臂,一把将女儿抱在怀中,然后高举过头:“我的小太阳!”
一片漆黑中,国王的女儿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与此同时,远在东方的色雷斯平原,佩切涅格人的可汗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安格斯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一身红袍的皇帝禁卫从海岸大道策马狂奔,一路赶至北方军区要塞迈森布里亚,向履新不久的要塞统帅安杰洛·凯尔托波洛斯(凯尔特人之子安格斯)传达了皇帝的最新旨意。
“大人必须立刻抽调精锐出击,务必将溃敌拦截于伊斯特河南岸!”
“我明白了,请回禀陛下,我将立刻向普雷斯拉夫进军,建立阵地和营哨,竭力堵截敌军。”
瓦兰吉人立刻理解了安格斯的意思,靠他这里不到千人的兵力,正面拦截上万溃敌绝对不够,倒是控制住敌人北逃的枢纽发挥的作用更大些。
只要这位安杰洛大人不拒绝出兵,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逼迫这个皇帝面前的新宠去野外到处抓捕佩切涅格人就显得过于苛刻了。
事实上,安格斯周围的罗马军官们此时已经开始脸色发白,约翰和基里亚库什等人似乎对统帅如此轻易答应出击都有些不满,只是他们刚刚接受了对方带来的军饷,也不便当场反对,何况皇帝此时威势正盛,当着禁卫军的面抗命显然也不是上策。
“大人,现在可不是出击的时机啊!”使者刚一离开,西美里奥斯·所罗门就开始大声劝说起来,“之前的叛乱中,我们的人马损失太大了,现在要塞里连一百匹战马都凑不齐,自从首都的军饷断绝,训练也早就停了,现在出兵绝无幸理啊!”
“那你们的部落呢?难道连二百骑兵也征不出?”安格斯一个眼神,已经改名格里高利的吉利克立刻替领主大声呵斥起来。
几名佩切涅格领主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最后基里亚库什只能亲自出来回答:“早就跑得差不多了,自从叛乱爆发,耕地就荒废了,瓦拉扎王子(瓦拉泽特斯)遇难后,我们的部落也散去大半,据我所知,大部分青壮部民都放弃耕种,加入了北方的塔图什和其他可汗贝格,这些安德罗尼库斯大人都可以作证。”
被同伴出卖的安德罗尼库斯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去:“军区安置的斯基泰各部确实散去大半,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驻军力量不足,更没法控制乡野,所以我们一直以来只能紧守要塞不失,苦等首都支援。”
“那刚刚特使在时你们怎么一句不说?”吉利克有些气急败坏,如果不能完成皇帝的使命,安格斯大人就不能保证统帅的地位,在他看来,眼前这些人明摆着是在敷衍塞责,一个比一个可恨。
“算了。”安格斯终于开始发话,“既然如此,这次就只带各位出击好了,兵力不用多,我会带上拉丁骑兵,再加上你们的侍卫就够了,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堵住普雷斯拉夫了,那样会被陆续赶到的溃兵随时淹没的。我决定,这里只留下安德罗尼库斯大人一人,其他人全部随我去伏击逃跑的斯基泰人,等陛下的大军赶到,我会亲自向陛下解释,然后跟随主力北上追击,尽力将功赎罪罢了。”
有哪些剽悍的拉丁骑士在侧,诸位领主也只能一一答允,然后各自回去准备出兵事宜。
“你们这次都随我出战。”没等吉利克开口,安格斯就对他和梅芙同时说道,“我需要所有能用剑的手,你们跟随我到这里,这一次,我们必须建立功业,否则……”
“没什么否则了,如果不能战胜,我们就死在这里好了。”梅芙拉了拉弓弦,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正搭着一支桦木箭一样,然后一边张满,一边将弓臂转向安格斯的侧脸,“说实话,这次我的感觉很不好,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私生子,我相信,无论如何,至少你不会背弃我们,这就够了。”
目光炯炯,高地少女轻轻撒弦,一支无形箭矢倏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