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赋旧词无弹窗 第三十七章:春衫不理风月事(拾贰)
这番话,哥哥先前早已同我讲过,我自也明白,纵是我与亓官陵是夫妻同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所会护的,也仅是我,亓官陵对于他来,毫无干系。信肴默了会,长叹一声,若有所思道,“我倒真希望你没有这么聪明,与幼时那般,掩耳充糊涂,做个富贵闲人。”
我怔了一瞬,飘忽自语,“我何曾不想做个富贵闲人?”诸事不闻,一隅之地,静安余生。
信肴的手微微一颤,刚端上手的茶渍洒了衣袍,眸子闪处,隐见几分忧怅,默了几许,又恢复淡然一笑,将茶一仰而尽。
“但你如今择了亓官陵,这一生,你终是忙碌的。”
我未应他,只默默地,不愿再想……
此时瞧着日渐西斜,金色的霞光洒在身上,在这静谧安详的院子里,发衬得岁月静好。
正与信肴一搭一搭的话着闲时,院子的篱笆门忽然开了。
我顺着脚步声看去,只见一位红衣束发的秀面女子慢慢走来,旁侧还跟着一位着墨色锻袍的男子,我细细打量,才惊觉是今午在门外撞见的驭马女子。
之前我只来得及匆匆一瞧了她的背影,心猜该是位模样英气的飒然女子,如今一看,竟长得如此秀色可人,只可惜,神色太过清冷,周遭都好似泛了层寒意。
而她身侧的男子却正与她相反,虽肤色有些许黝黑,可五官端正分明,似刀刻般英俊,眉目间也尽是温润似水,纵着一身墨,给人的感觉却是极为惬意的安暖。
刚想着,那两人已上了亭子到了跟前,朝信肴那边单膝跪地,抱拳揖了一礼,“家主。”
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信肴淡淡地嗯了一声,“事办得如何了?”
那红衣女子点头,“一切已办妥当。”
“可有受伤?”
那女子依旧面不改色,“傅爰被伤了手臂,不过我已寻了大夫上了药,并无大碍。”
我捞起一块点心,一面吃着,一面静静听着,余眸撇过那被唤作傅爰的墨衣男子,果然,肩袖上还残留着一块早已干透的殷红,看样子该伤得挺重,可瞧他面色无波,再加墨色遮掩,若不细看,竟丝毫瞧不出他才刚受过伤。
信肴斜眼瞧了一眼傅爰的手臂,“这几日你便好生歇着,余下之事,我会另做安排。”
傅爰有些许不愿,刚想开口,信肴却好似早已料到他要什么,立即将他的话断在了嗓子里,“阿颜奔波了多日,也一并歇着。”
这下傅爰才缓缓点了头。
后来才知道,那红衣女子名为醉倾颜,和那名唤傅爰的男子同为信肴门下的杀手,才是刚行完任务回来复命。
他们谈了好久,信肴也丝毫不避我,我亦无心去听,顾自捧着几案上的茶经看着,该是今天起的太早,如今沐着暖和的霞光,看了一会便开始犯困,想着离日入还有些时辰,我便单手托着头,寐了一会。
再醒来时,日落西山,天色已经黑了几分,身上被人披上了狐皮毛毯。
那两人也不知何时离开了,仅有信肴在旁侧捧着一《云烟史录》慢慢看着。
我想抬手揉一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可因撑头撑得太久,右手臂已经麻痹,手刚抬起,就失了重心落了下来。
我只好作罢,用左手慢慢推揉着右手臂。
信肴听到声响,忙放下手上的书,转头来瞧我,柔声笑问,“可睡醒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案几上已上了一壶新茶,他拿起茶盏斟了一杯,递给我,我接过,一口一口慢慢啄着。
“也不知你是有多困,才半刻,你便睡沉了。”
我道,“今日哥哥启程赶路,我便起得比往日早了些。”
这时容浅推门走了进来,信肴见此摇摇头,颇为无奈地,“瞧,我纵想留你,也怕是留不住了。”
果然,容浅朝我微施了一礼道,“姑娘,殿下已在门外等了。”
我只好起身将走,不知何时过来几个仆役,正齐肩抬着一株紫庭针,我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信肴。
“把这株紫庭针带回去,让花木匠连土种在太子府,日后想喝茶了,也能随时采。”信肴指了指那株茶树,温和地叮嘱道,“可要让花木匠好生照顾些时日,这茶树刚抽了新芽,娇弱得很,可莫要把它给种死了。”
他似若朗星的眸子里盛满了暖意,我凝视了他半晌,心头涌起一股温热,暖进心扉,朝他璨然一笑,“多谢!”
他朝我温笑着柔声,“你我的情意,提谢字倒显生分了,记得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好!”……
天色慢慢放晴变暖,日子一日一日消着,一晃便已到端阳。
这些时日倒还真做了一回舒逸闲人,府里诸事都扔给了亓官陵管着,除却赴亓官颐的各种宴会,便是去饮风居喝茶听曲。
自从那日争吵以后,他便不再制止我与信肴独处,只是每次都得他接送,且必须在日入前回府,我也任由着他折腾。
戌时的钟鼓且才敲过,府中已陆续点起灯火,用完晚膳,解语就拉着我出来遛弯消食,还我这几月来养的实在圆润,须该多出来走走。
今夜的月色很好,柔和的月光白华流淌在石板飞檐,衬得颇有几分静谧安详。
因隔日便是端阳,沿着青石板路行去,各处都挂上了菖蒲艾叶,容浅,这是为了驱病防疫。
细数时日,嫁来鄞国便满半年了,我似乎已经安于这样的日子,同时也很珍惜这样的日子,因为我知道,日后我这么清闲的日子,只会来少。
抬头望着天边那一弯明月,黄盈盈的月牙着一袭朦胧的雾纱,飘飘渺渺,如半点明眸初妆般素雅,着实好看,周围是万丈星辰,“今晚的月色真好。”是我这半年来,见过最美的夜色。
解语也跟着抬头看,自豪地,“如今天色才刚开始放暖,若是到了七八月初一十五时,,那时的月色才是最美的,那满天的星星亮得如同白昼般呢。”
“是吗?”我朝解语微微一笑。
解语忽然看得有些痴,“姑娘笑起来真好看,比七八月的月色还美,日后该要多笑笑才好。”
如婵温嗔了她一句,“就你嘴最甜。”
一旁的容浅观了观夜色,贴心道,“夜深渐凉,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得赶早进宫行宴呢。”
我点点头,“也好,估摸着殿下的公差也该理完了,且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