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赋旧词无弹窗 第六十三章:白雨跳珠乱入船(柒)
我拿起一盒润玉膏,用食指轻轻沾了一点,均匀地涂抹在手背上,“她可曾说找我何事?”解语摇摇头,“不曾说,瞧这仗势,只怕不是好事。”
我抿了唇,顾自笑了,若有好事,哪扰得她如此大火气,亲自前来。我只默然不语,接过如婵递过来的漱口茶轻呡了一口,咕噜几下,吐进了瓷盅。
院子里又传来了一阵叫嚷,顺着窗子往外侧望,只见院外候了满院子的人儿,清一色暗白丧服,却各个风姿绰约,秀色夺目,我微皱眉,心下大惑,那许氏气势汹汹地带一众夫人上门讨伐我,究竟为何事?
我细细回想,这几日我忙着照伴张国母,料理事务,都未与她们打过照面,怎还平白惹来怨气?
解语杵在原地,见我迟迟不语,又转头看了一眼将院子堵的水泄不通的那群人,心下有些发急,“姑娘打算怎么办?”
我略略思酌,平淡答,“先将她们请去正厅,看茶招待着,待我拾漱妥当便来。”
解语领了话,便出去了。我叫人将窗帘子拉上,心里暗暗叹了一声气,扶着额只觉头疼,如今本就琐事繁多,偏生还得了这一群不省事的长辈。
容浅隔着菱花镜仔细瞧了我许久,遂将钗子簪入发中,半不掩饰地说,“这些棘事,姑娘早晚要面对,如今姑娘代理后宫事务,权当提早学课。日后掌事,也会得心应手些。”
她说得句句中肯,发自肺腑。我直点头应声,心里却还是烦厌得紧。
待我妥当入正厅时,各位夫人已落了座,瞧我迟迟而来,纷有嗤鼻之色,坐于最前首的许氏冷哼一声,颇为刻薄道,“太子妃好大的谱儿啊,说是代管事务,每日却要日上三竿才起,来了长辈,将我们晾在一旁不说,面见了还不行礼,难不成太子妃真以为拿了国母的权利,就可以这般没个规矩了?”
本就因她们扰了早膳,心头已颇为不痛快,如今听了,更是恼火,朝许氏冷笑,“许夫人说的自是没错的,论辈分,我不曾向各位夫人行礼,是我没规矩,但论阶品,我的位分都高于各位夫人,却也不见各位夫人朝我行礼啊。是否,夫人亦是没得规矩的呢?”
许氏一听,顿时柳眉倒竖,气的不轻,我偏顾自喝茶,不去理她。
她自知没理,哽了半晌,忽将话题一转,进入了正题,“别且先不论,今日我与众位姐妹而来,便只来向太子妃讨个说法,为何我们这个月的月俸比素月里少了一半?”
我顿然大悟,她们出这些幺蛾子,原来是为了这事。我轻抿了唇,饶是一副气态神闲,却假做惊异道,“怎么会?我昨晚理账时可是同少府监的几位女官对了好几遍,是肯定出不了差错的。”
倒真没说假话,昨晚对账时,确实是挑不出差错的,只是那几位女官看了我理出的账目时,相视了许久,似有几分为难。
这时,另一个温和娇弱的声音响起,“太子妃且别急,我们此番前来,并非故意挑错,只是姐妹们这月的月俸,确实比往月少了一半。”
我沿声望去,才知方才说话的是坐于许氏旁侧的一位女子,那女子身姿纤细,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静默,观之可亲。看着面容稍思片刻,才忆起她是从二品夫人郑氏,郑氏出身寒门,性子温婉,与世无争,听闻她刚进宫时,也被眷隆了一段时间,后来许氏进宫,她便被冷落了。
我呡了一口茶润喉,语气渐缓,“据我所知,从一品女官月俸半两金,八十两银,从二品女官月俸七十两银,从三品女官月俸六十两银,可是如此?”
“可为何这个月我的月俸只发了四十两银,其他姐妹的月俸也都减了半?”许氏恨声问。
我拂着袖口的绣花笑着答,“既是减了一半,那便没错的。”
“哼,太子妃莫不是吃醉酒了,你既知我们的月俸,却说发了一半没有错,说的这般模棱两可,好没个道理。”许氏看我这般若无其事,顿时气的脸色泛青。
“有道理没道理,我说了自是不算,可账薄上却是笔笔有数的。”我接过方才让容浅去少府监拿来的账目册子,轻轻展开,掠了几眼,复又让容浅将册子传给许氏。
“依照各个阶品月俸,除却现银,少府监每月也会给各宫发放定数的绸缎布匹,瓜果青蔬及些日用花度,可据我所知,上月中旬,昭华宫向让司衣局绣置了两套夏装,可有这回事?”
许夫人气势不减,“那跟月俸有何关系?”
我敛了笑意,“如何没关系?这两套夏装所出的缎料,可不含在月俸里的,还有裁制的工时钱,这些额外的花支,亦不包括在月俸之内的,后来各宫夫人连跟脚去司衣局订制的夏装,也都超于月俸之外的。你们可知?少府监掌管的是整个王宫的花销开支,每一文钱都是精打细算好的,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来供各位夫人制裁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