撅道书无弹窗 第六十四章 香炉
秦睦同陆璋傍晚回来时下起了小雨,其间还夹杂着一些雪花。会心端了热茶:“暖暖身子。”拿起帕子拂去秦睦发间未化开的零星雪花,继而将烛火端得近些,她实瞧见秦睦面上疲倦。
陆璋趁热喝了几口:“今日都这般情形了,你还打算以身犯险?”
秦睦笑道:“他太过在意你,失了分寸。”
“项融本就不是良善之人,我与他交往之时只是知道,以为他懂得分寸,我以为他只是幼时顽劣罢了。”陆璋仍记得那些年同自己最最相亲的项融亦是少年心怀,如今回想少不得可惜感叹。
二人未多谈便各自散去了,会心松开秦睦发髻:“陆少爷又为了什么?”拿了帕子细细擦拭。
秦睦任她施展,只叹气:“如今他最不待见谁?”
“沈迭、孙先生、世子、二公子?”会心故作玩笑地答道,秦睦也只是笑,会心自是知道秦睦所指何人:“项老爷又怎么了?”
“今日,我们去了项融的画湘坊,那处做的是见不得人的生意。项融竟还允许陆璋随意出入,真是拿他当过命兄弟了。”秦睦从袖中掏出一镶金木盒递与会心,“这是比阿芙蓉更为厉害的东西,从最南边买上来到北边儿,这利润至少是本金的三四倍。”
“主子不缺这一分钱,若是进去了,怕也是不能干干净净地出来。”会心跟随秦睦许久,心思日渐玲珑,一分利、一分害,她也能看得清楚。
秦睦淡然一笑:“唯有死了方能干干净净。”
会心娇笑着拍了秦睦的脑袋:“成日里瞎说。若有那一日,会心定然在您前头去了。”
秦睦心中温暖:“不允许我乱说,怎么你也口不择言了?”
会心一拍自己嘴,道:“可不是吗。”手上为秦睦编了个辫子,“主子常是男子装束,倒是未见过主子往日女子模样,看来定然也是俊俏的。”
秦睦拿过案上书籍,但笑不语。
翌日,项融登门来访,并未递上书信,秦睦不知其义却让人开门迎了进来。
项融怀中搂着一个女子,衣衫甚是单薄,原系秦睦那日在巫山**处解困的女孩儿,秦睦了然此人必是示威来的。
项融大咧咧坐了主席,吩咐小厮:“去唤陆相公来。”
昨日夜间,陆璋来寻秦睦喝酒,此刻仍旧躺在秦家客房里,秦睦瞧项融这模样定是来滋事的,所以并未开口。
一旁侍茶的朔一道:“陆相公并不在家中,昨夜在客房睡了。”
会心斜睨一眼,并未多言。
秦睦唯有笑答:“是我喝酒忘了,昨夜昭华在我这处休息了,倒也省的麻烦。会心,去将昭华喊起来吧,有客来。”
会心盈盈一拜,带着朔一去了后院。
此话一处,便显得亲疏有别,项融倒也不生气:“他在外眠花宿柳也很正常,不过是换个处所。”
秦睦微微挑眉,戏谑道:“不过是换个处所?这些年昭华换的处所定然不少,唯换不到你盼的那一处。”
“他护你到底是为什么你可曾细究过?”项融倒不在意秦睦言语讽刺。
秦睦端茶笑:“像你?少年失怙、无所依傍?项老爷未免太过天真。”眸中全是不屑。
项融咬牙狞笑:“所以呢?”
“如今,陆璋未必在意你,但总归在意我,总这么刺我,怕不是不想见他?”秦睦笑得狡黠。
项融也是聪颖:“你这么干干净净的人定然不是真想掺和我的生意,若要什么便直接说了。”
秦睦笑道:“我想拿钱买个消息。”
“你问吧。”
“荼靡奴到底是如何死的。”秦映煊如此挂心,秦睦必是要了解一二,一则要思索为二公子助力值不值当、二则要探息其中是否有折损世子的把柄。
朔一跟着会心到了后院,未行多远便被会心劈头便是一巴掌:“还有规矩没有。”
朔一吓得弯下身子,不敢说话。
“若是主子问了,你便说,主子不出声,你声张什么?怕不是要让人知道你长了张嘴?”会心知朔一昨日去了书房,不由警惕几分。
原是府上丫头们分工太过明确,朔一在前厅侍茶便不能过多走动,书房多是会心,虽说秦府规矩不多,唯有这一样不能行差走错。
朔一忍着泪随会心唤陆璋起床,陆璋瞧着她泪光凄凄多看了两眼,不禁觉得楚楚可怜:“这是被谁打了?巴掌印还通红的。”秦睦断不会动手的。
朔一一瞥会心,又扭头不语:“是奴做错了事。”
她这幅作态,陆璋岂能不知。会心不曾辩解一句。
出了客房,会心让朔一回房自省,自己个儿领着陆璋去了前厅。
陆璋不由问:“她做错了什么?”
会心答到:“项老爷来了府上,让人请您来家里,不巧您正在这处休息。主子没直接说,她多嘴了。”
朔一挑明了陆璋与秦睦甚是相亲,这定然是要让项融吃味的。秦睦大不了让人去侧门进后院将人叫起来梳洗,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陆璋了然:“你将人家姑娘家家脸上打了那么大个红印子,说一说罢了。”
会心不置可否:“项老爷还在前头等着您呢。”
项融听闻秦睦要探寻荼靡奴死因便,推开身上的女子:“二公子还在追究。”
“项老爷怕是知道其中内幕,若是据实相告,能了他一个心结也是好的。”秦睦若是不刻意露出癫态便是温和常态。
项融皱眉反问:“秦晏,你能断定二公子内里就是如你所见般清风皓月?”
秦睦倒未细思:“项老爷将所知具以告之便好。”
陆璋进了前厅只见项融阴阳怪气的:“二公子对荼靡奴也不见得有多少情,不过是得不到手的才最为惦念。”
“世上谁人都像你一般薄情?”陆璋不由刺了一句,坐在了秦睦一旁。
项融颇为责怪,却不回话,唯有接着讲下去:“荼靡奴原本就是府中的舞姬,十七八的年纪放了出去,没别的营生就去了花楼里跳舞,一舞名动凛阳。虽说是卖艺不卖身,可荼靡奴本就贪财,开了个口子便不能回头,那时正好是香魂子最为兴盛的时候,达贵们多有吸食,荼靡奴便是陪那些达贵的时候被折腾死了。”
“这就是其中因果?二公子何至于念念不忘?”陆璋不由相问。
项融饮了口茶:“荼靡奴手段不简单,哄得二公子以为她是身不由己,二公子情窦初开,招架不住。”
秦睦思忖项融话中的可信度,不便面上说出来,只是起身:“多谢,我还有事不便久留。”
项融未曾想秦睦连半点面子都不愿装,愤愤起身,却不走,盯着陆璋。
陆璋不愿送他,无视他的目光,到秦睦跟前:“你什么打算?”丝毫不避讳与秦睦亲昵。
项融轻声换他:“阿璋,你不送送我?”
陆璋眼皮子一挑,根本不搭腔,只与秦睦说话:“这事情再简单不过,你根本没应二公子,便不要去做过多的事情,白惹一身骚。”
秦睦倒是见不得项融如此哀怨,唯有起身:“送项老爷出门去吧。”
“要送你送,我是不送。”陆璋一挥袖子。
秦睦抬手一拱:“既如此,那也不送了,来日方长。”到底是要安慰安慰这位的。
项融也知道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便不再强求。一行人走时,跟着项融来的女子频频回顾,清泪不住。
荼靡奴一案中的是非因果本就与秦睦无关,她也再不会劝诫秦映煊回头,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秦映亭用秦睦那计,在各郡县招收的兵马竟是最多的,凛阳侯平素鲜有夸赞他,这次倒是赏了不少东西。
他也不尽数吞了,留了样最别致的送给了秦睦,其余的好的几样挑挑送给了三位兄长。
秦睦收了秦映亭送的一鼎青铜香炉,做功不甚精细,但胜在朴拙,一看便是上了年纪的东西。
秦睦拿它试了平常所用的香,许是老物,闻起来总觉有些厚重之感,如此,她也不再用了,只是收了起来。
秦映亭来时只问他为何不用,秦睦直说了,此事便罢。
春日渐近,各人或多或少减了衣裳。秦睦应了沈家兄妹待草长莺飞之时同他们出去踏青,所以家里几个孩子都十分期待。
杜尽那日在酒楼上言语不敬凛阳侯一事被告发至凛阳侯面前,世子秦映冉不满杜尽目下无尘,意欲让侯爷严办。
长史陆怀质私下里同秦重求情:“侯爷,文人墨客最难的就是管住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您此举只会惹得百姓不快。”
“老大说得对,若是不严惩,他们怕是不将本侯放在眼中,若本侯走了,凛阳还不乱套了?”秦重不耐地拿起镇纸击打桌面。
陆怀质向来直言不讳:“君威在德不在苛。”
“君?”秦重沉声将这一字碾磨沉郁,而后让陆怀质坐下,“怀质,本侯要带着老大吗?”秦映冉面上看着很是沉稳,内里是个没有计较的,如今还沾染那个东西,若他非嫡长子,秦重怕也是不能让他久坐世子之位。
陆怀质沉吟片刻:“侯爷,世子也需建功立业才能服众。”
秦重立马问:“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服世子。”
陆怀质不言语,这本就不是值得遮掩的事情,秦重不过是“无事生非”罢了。
翌日,秦重张榜,他三月中旬将带着世子同诸侯盟军一同诛常贼、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