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的夜无弹窗 第十三章
风暖洋洋的，电线杆上四五条的线条无尽延伸。五六个孩子在玩着跳绳，扎着小辫唱着歌谣。
仲筱在广夏家包着饺子，手上沾了面粉。
广夏妈妈声音和气，素手擀的面皮又薄又紧实。
“小筱，一会下了饺子尝尝你包的啊。”
“嗯。”仲筱将方块布盖在簸箕上的饺子上。
门前一群骑自行车的孩子摇晃着车铃，广生手里攥着一把弹珠跑回来放进铁盒子里。广夏也愣愣的手里拿着风车跑进堂屋。
广生妈妈笑了，走过来让他们洗手。拿出一颗冰糖塞进他们嘴里。
生斑的枯竹子顶着铁锈的钉子，滑皮的书本皮子做成的风车。广夏紧紧捏在手里，她举起给自己妈妈看。
“刚刚，金华给我做的。”
“哦。”广生妈妈将簸箕抬起去厨房的大锅旁，在灶台底下烧着火，拿火钳架起木棍稻草烧着锅底。然后喊来仲筱帮忙放饺子。
“小筱你这姑娘我越看越喜欢，”广夏妈妈拿起铁勺在锅里转了转。
“以后好好的，走出我们这里。肯定会在大城市立足。”
“嗯。”仲筱说着。
“其实姨，我对职业上班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天天在高楼大厦里混，我觉得我现在过的生活就挺好。”
“你这孩子，”广生妈妈添着柴火。
“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你就知道大城市的好处了。我就是家里让嫁人早，不然也可以去外地上学。你姨我不怕吃苦，一天几个馒头就可以咽下去。”
“嗯。”仲筱把饺子下完，靠在灶台旁。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向往，我现在对那样的生活没什么兴趣。至少现在没有……”
很多年后的仲筱穿着精致的白领妆，优雅端庄的准备着洽谈一个又一个方案。看着上下明净的电梯外，充斥着工业气息的一排排远方高耸的楼顶。傲气的和一个男人一起并肩闯荡着一番事业。当她回想起多年以前的她，那个只属于他的小女孩。她在广阔的房间里总会觉得想落泪。
不知名的街道有窗户漏着风，哐啷哐啷的刮着。
“喂！”
仲筱一顿。
“说你呢。”坐在台阶上的那个男生道。
是那个追问她女孩子喜欢什么的男生。
“怎么？”仲筱停下了。
“你等一下。”
他站起身子，把手中枯死的长杨柳条丢掉，钻进了门。
出来时他手捧着一捧海棠，漂亮入眼的美丽。绿叶上生着大小得益的淡粉色的花瓣。
“你不是喜欢别人送你这个嘛？我正巧收集了几朵假花枝。”
仲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接过这些看似新折的花朵。
“谢谢你。”仲筱脚尖画着圈。
“海棠是没有香味的，你送了什么给你姐姐？”
“我送了桂花的香水，她没说什么，和往年一样。”
“哦，”仲筱看着他，“那你为什么，就是。”
“什么？”他问。
“打扮成这样，穿着这样的衣服，之前和那样的人一起吃饭。你还上学嘛？”
“我不上学了，不过你说那样的人，你什么意思？”他脸上逐渐浮现厌恶的神情。
“我……”仲筱蹙着眉。
“既然你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看不起我的朋友。你也不配做我的朋友！”
仲筱低着头，抿着唇。迟疑的踱步。
“喂，”他又在背后喊住仲筱。
“嗯？”仲筱的唇微张。
“你怎么不解释，你解释我就原谅你了。”
“我……”仲筱依旧不知道如何作答。
“也不怪你，毕竟我们看起来就是不务正业，祸害别人的人。”
“啊，你不是。”
“我也觉得我不是，”他顿了顿。
“不过我朋友也不是。”
“嗯。”仲筱迟疑的应答。
“他们都是极好的人，我不许你说他们。”
“嗯。”仲筱的头抬起。
“他们是保护我的人，我从小就有哮喘，身子弱。也会被欺负，是我姐让我朋友一直保护我。让我过得威风，带我骑摩托兜风，带我玩。我以前一直活的很压抑。是他们，带我走出来。”
阳光照在眼皮上，暖洋洋的。
“可是，你还是得上学，上学可以改变你的生活。”
“很多人说这话，可是上学一点也不快活。”
“谁说上学快活了？但可以上学能让你看见不同天地。”仲筱说着话时眼睛映着太阳，灿烂耀眼。
“有多么不同？”
“你知道北京上海吗？在大城市那里大厦耸立，高楼成群，像轿车豪车一到交通高峰就会堵车……”
“你说的仿佛是一个我从来没看过的新世界。”
“夏虫不可语冰。你只有学习知识才可能拿到在哪里的生活券。不然会苦不堪言。你愿意试试嘛？试着学习。”
“可是那样我就不能和我朋友一起玩了，我……”看起来他很认真思考，一脸纠结。手腕上可怖的刺青在这样的表情下显得滑稽。
“这就看你自己了。”仲筱站起来，走了。
荷塘边的水翻起涟漪，淡淡冬日伸了起来。仲筱在河边随意走动，走过荒凉无人的石桥。
那街上包子铺里又香嫩又松软的包子在蒸笼里散发热气。
沈柯之不知道从哪里弄开一辆自行车停在仲筱面前。
“诶。”仲筱摸着自行车后座。
“哪里来的。”
“坐就是了。”风吹起沈柯之的发，清爽的黑发翻动。
仲筱坐了上去，揪住沈柯之的衣角。然后望着远方的太阳。
“今天的天气真好。”仲筱斜着坐。“一点不冷，风也没有寒意。”
“是啊。”沈柯之骑了起来，快乐的往前方行驶。路过斑驳的石桥，无人的荒道。穿越人来人往的街道，吵闹的闹市。
“抱着我。”沈柯之说，他腾出一只手握住仲筱的手。
仲筱将手伸长，紧紧圈住他的腰。脸颊靠在他的背上。
风拂过脸庞，像是最温柔的诗。奏着浪漫的乐章。
“沈柯之。”仲筱闭着眼。“我很喜欢你，你是我喜欢的少年。”
“什么？”沈柯之在前方，听不清楚仲筱说的话。
“没什么。”仲筱感受着他坚实的背脊，嘴角扬起来。河边的水面上印出了清亮的红日。
骑到家里，仲筱下了车。打开门让沈柯之进来。
仲筱来到厨房端起自己的铝锅，煤炉子里的煤已经黄的烧没了。没有火光，铝锅里的白米还是那个样子，一点也没有膨胀，没有煮熟。
“怎么了？”沈柯之看着低着头的仲筱。
“煤炉子忘加煤了，饭没煮熟。”仲筱揭开锅盖，看着沈柯之。
“没事，”沈柯之走了过了，把铝锅里的米水扔了，将锅洗干净。“那我们去外面吃早饭吧。”
“好啊。正好可以走走路。”
沈柯之看着仲筱的笑靥，心里想起那个雨天自己的想法。他不肯伤害到她牵念到她。但是她太美好，他忍不住多靠近她一会，不忍心立刻做决断……
街上人声鼎沸，卖油条的油饼油饺油香四溢。仲筱和沈柯之在摊子上坐下了。
沈柯之拿起筷子，给仲筱端了杯豆浆。然后端来两碗豆腐脑和几根油条。
软滑的豆腐脑上撒着的有着豆角，虾米和香菜。仲筱拿起勺子舀起豆腐脑尝着。
沈柯之嚼着油条，也舀着豆腐脑。
倏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一群人，他们浩浩荡荡走到沈柯之面前。
一人扔出一把晃着银光的刀子插进桌里。在仲筱和沈柯之的面前，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