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的夜无弹窗 第三章 他的名字
仲筱有些疑惑，静静走在路上。但她信他的言之凿凿。这天的夜充满了诗意，那老旧枝丫上开满素白的花瓣。
有风来，仲筱静静靠在一个个木板组成的门前，台阶缝隙里青翠初头的小草。下午下了细微的雨，木门润湿了几分。
时间依旧渐渐流逝，如同把所有思想扔进黑洞的废墟中。
渐渐的仲筱发觉身边出现了那个身影。
沉默许久，仲筱开口。
“没有……招人。”
“等。”他回应着，声音清爽漠然。
什么意思……仲筱想问，却没有开口。而是凝望着远处。天上空空的，没有一两颗星子。
他双手插兜，像一棵松树那样站着。仲筱不知道过了多久，每次在这里站着，就仿佛是暗黑的潮水包裹住自己，像在做一个梦。等待两个人其中有一个走掉，就该醒了。
隔天天空一早就下着微雨，细小而细密。朦朦胧胧似起了雾一般。天空沉闷灰蒙，新绿在雨中愈显清新。
馆子的木门被斜雨润湿了表面，屋里显的稍许阴暗。
仲筱腿跨过门槛，一只手扶在门上。
“阿婆。”
阿婆脸上依旧是厌恶的表情，语气不善。
“你个外来的姐儿，跑我老婆子这里找什么活？我都说了不要人。你还腆着脸干嘛？”
仲筱垂着眸，在外边站着。
凉凉的雨吹过来，浸入脸庞里。令人睫毛上也挂上小水珠。
到了上学的时间，仲筱便动身走开了。
中午雨骤然爆下，一个个落到地上炸开成花。
仲筱撑着伞，水顺着伞脊滑下。脚下的泥路泥泞起来，道路边低着的沟里已经积了些水，哗啦啦流着。
仲筱走到馆子门口，收起伞放在门旁。
“阿婆。”
“你又来干什么，一天天的没事干？”
“我刚刚放学回来。”
“一回来就来这里，当这里是……”
“我要一碗馄饨。”
阿婆转过身，神色缓和一点。
仲筱在这里坐下，把书包打开。拿出作业做了起来。
雨一滴一滴从伞低又流到伞头，洇出一滩湿漉。
瓷碗摆到仲筱的桌前，仲筱对阿婆点了下头。然后把作业收拾进书包里面。
仲筱捧着热烫的碗，轻轻夹起一个。皮薄肉馅饱满，剁碎的猪肉和碎葱芹菜粉嫩爽口。
仲筱慢慢吃着，喝了口热汤，夹起最后一个馄饨。
“阿婆，”她拿起钱包，掏出五块钱。
“今天下午你也过来吧。”
“啊？”仲筱愣住。
“哼，我可不会给你钱的。”阿婆收起碗。“你这钱我也不收。我管你每天的三顿，你过来打杂。”
仲筱的嘴微张，然后咬了下唇，站起来。
“谢谢阿婆。”
“哼，过来洗吧。”
“嗯。”仲筱跟随着阿婆进了厨房。
……
天色晴朗，洁云飘飘。馆子对面是一个面粉店，仲筱此时看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男孩。
他面容清冷，肩上扛着一袋面粉搬运到店里的角落。面粉很沉，让他背后的灰色衬衫染上一些灰尘。他裸露的胳膊白皙有力，扶着肩上的面粉。
仲筱垂下眼帘，手中的笤帚扫着地。
清完后仲筱和阿婆道了声别。背着书包撑起伞去上学。
走到班里，蒋嘉涛耀武扬威的坐在仲筱桌子上和后面的男生打成一团。
“喂，你同桌来了。”
“啊？”蒋嘉涛从桌上蹦下，看了眼走来的仲筱，笑笑。
“仲大公子来了？”
“什么？”仲筱把书包放进抽屉。
后面的男生吹起口哨。
“就是男人婆。”
“什么？”仲筱皱起眉。
“和男人一样的发型，就是秀气的男人呗，哪一个女的像你这样。”
仲筱毫不在意拿出作业，整理书本。
“哇哦，男人婆不理人喽，好霸气。蒋嘉涛你上课又得无聊喽。”
“滚滚滚。老子得抄她作业。还得把她当祖宗呢。”
仲筱收拾着本子，表情没有起伏。
“嗳，你不会真生气了吧。”蒋嘉涛按着仲筱的本子，侧过头来。
仲筱慢慢抬起眸，瞳孔映着黑板上方的钟表。轻轻摇摇头，把英语作业递给蒋嘉涛。
嬉嬉闹闹的女生群走过来，三五个女生中的孟语凑到仲筱这边。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不用了。”
“来嘛来嘛，陪培思雅送情书。人多好玩一些。”
仲筱摇摇头，拒绝着。
“哎呀一起嘛，你在这里一个人坐着也无聊。”孟语过来牵起仲筱。
仲筱和她们穿过两个学校间的分界线，去到这个学校相邻的另一所职高。找到十班那个班级。
楼道走廊一片混乱，垃圾也是遍地都是。
“同学，请问吴波在哪里？”孟语问一个女同学。
她嬉笑着给仲筱指着一个把腿翘在桌上的男生。
“他就是。”
仲筱顺着她指的方向却越过吴波看见了那个男孩。
是那个黎明的曙光勾勒的身影，是无尽辽阔的夜中在她身旁数尺站着的男生。
他腿上坐着一个女孩子，他们正在接吻。男孩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女孩子的后脑勺。
他似漫不经心，可吻技却又那么熟练。
“那个男生是谁？”仲筱漠然指向他。
“沈柯之。”
旁边的女孩子们取笑打闹，推搡着培思雅。仲筱静静站着，眼睛却一直只凝视着沈柯之。
“旁边高中五班陪思琪的信。”
“又一个小姑娘，小波哥你行啊你。”
“和沈柯之差不多旗鼓相当了。”
吴波听到沈柯之这个名字，眉间立即皱起一个疙瘩。
“滚，烦死了，智障妈的别提他！”
她们递完信，等着吴波的答复。
仲筱无视身边所有喧嚣。静静的看着沈柯之，默默停留了几分钟，碰了碰孟语的手，说了一声。转身走了。
沈柯之，仲筱透过走廊上的窗户上看清了他腿上女孩的脸。
清秀，且透着娇媚。脸庞上浮着淡淡的红晕。
女生眼里的迷恋和他眼中的淡漠轻易显出。
仲筱垂了眸，快步走出这里。
回到班里，仲筱随便看了会书，脑子里杂乱无章。仲筱躺在桌上眯一会。
不多时那群女生也回来了，只听一个女生娇声哭泣。其他人安慰着。
“吴波很多人追的，不是你不好。是有很多人……”
“唉，我看你别安慰了，要我说就是那个吴波眼瞎。”
等都消停了，孟语坐到仲筱前面，拿起笔玩来玩去。
“那个吴波还挺有范儿的。”
孟语双手托着下巴，笑吟吟的说。
“嗯。不过，”仲筱顿了顿。
“什么？”
“他好像不喜欢沈、柯、之。”
“沈柯之？！”孟语一惊一乍。
“嗯，”仲筱摩挲着语文书的封面。“沈柯之，是谁……”
“他呀，在我们这里很有名的。长的好看呗，经常换女朋友，和吴波一样不缺。而且在这里有名的帮派手低下混。”孟语转过头，问其他人。
“对吧？沈柯之挺厉害的。”
其他人点着头。
“他经常打群架，下手可狠了，而且脑袋灵活，所以他社会上的大哥很器重他。”
“哦。”
夜晚坐在馆子里，仲筱拿起木筷捧着热腾腾的饺子。沾沾桌上陶瓷小碗里的辣椒油吃进肚里。
阿婆拿着蒲扇扇着风，穿着翠花短卦坐在小板凳上。
仲筱吞下最后一口面皮，阿婆便走进了厨房，端来一碗绿豆汤。
“谢谢。”清凉解暑，绿色的汤汁心旷神怡。
“哼。”阿婆摇了摇蒲扇，嘴里不客气道。“厨房一大盆的碗，给我认真洗。别想偷懒！”
“知道了！”仲筱走进厨房，挽起袖子。
阿婆倚在门框边盯着仲筱洗碗，冷不定的道。
“看你的手，白白嫩嫩又细长。没一点茧子。没干过什么活吧。”
仲筱听后顿了一下，缄口不言，拿着洗碗布把碗底擦拭干净，搁在碗柜中。
黑夜已经蔓延的无边无际，仲筱离开馆子，准备回自己的房子。
馆子对面前方几米的面粉店门口昏黄的灯还在亮着。几只蛾子围绕灯泡扑来扑去。
沈柯之坐在门口杂乱堆积的木箱上，穿着淡蓝色衬衫。手中的烟头闪着红光。
仲筱从黑暗中慢慢走到了那一小块光亮的地方。鸭蛋黄的光打在她身上，在这里点缀了暖意。
“是你？”沈柯之有些惊讶。
仲筱没有说话，静静在这里停着，瞳孔里的光黄灿灿的。
气氛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沈柯之掐灭烟蒂，道。
“我送你回家。”
仲筱点点头，从木箱上跳了下来。
这条路似太过寂寥，静的只有狗的几声汪叫。
绕进一条小道，仲筱在一间篱笆围墙的屋子门口停下。
“我到那个馆子里了，管一天三顿。”不用自己做饭，这样可以省掉疏菜，米面的钱，也不用废精力。
“嗯。你……叫什么？”
“我叫仲筱。”仲筱侧脸看着他。
“嗯。”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或许知道她已经知道，但也或许是不想说出来。
“仲筱……”他念了出来。
平时觉得这条路普普通通，今天凉意的风吹过。两个人的步伐前后一致，仲蓦然觉得这条路几步路就跨过了。
那棵歪梨树挨在门口，枝柯生的不甚好看。
“谢谢，我回家了。”
“嗯。”沈柯之转身准备走。
“沈柯之。”仲筱叫住他。
他慢慢回头，脸隐在黑暗中。
“路上小心。”仲筱说完推开门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