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惊云无弹窗 第二四零章
话毕,楚离央大步踏出太极殿,背影潇洒毫不留恋。这世上怎会有这般无情的人?永远不会转身回头看背后的事、物,还有人。他真的很想看到她后悔痛哭的模样,一定是美得惊人。
凌策脸上出现诡异神秘的笑容,稍纵即逝,又恢复成那副冷漠禁欲的冰块脸。
晨曦殿离太极殿并不远,步行一会儿便到了。
说到晨曦殿的这位主子,其实是王太傅献给景皇的一名美人,不仅长得国色天香,一身冰肌玉骨令人一看就舍不得移开眼,而且还有一双纤纤玉手,按摩之技足以使人通体舒畅乐不思蜀。
是故王承邑一将她献给景皇,景皇大喜,没过几日便封了贵人,还把晨曦殿赐给了她,封号为婉,几乎夜夜宿于晨曦殿。没过多久,晨曦殿就传来喜讯,说是婉贵人有了身孕。
景皇老来得子,当即婉贵人成了婉嫔。
宫里的人都暗暗揣测,估计等到婉嫔诞下皇子,就能晋升为妃了。
“参见皇上!”晨曦殿的人统统跪拜在地向景皇行礼。
“起身吧!”景皇拂手,问道婉嫔身侧的大宫女,“夕月,你为何不在内间好好伺候你家主子?”
“皇上,婉嫔说身子不舒服,也不让奴婢们在旁伺候,说是要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景皇点点头,正准备进去。
“啊!”
晨曦殿突然传来大叫,是婉嫔的声音。
夕月神色大变,大声唤道:“娘娘!”景皇面目威严,厉声呵斥:“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开门看看你们家主子!”
夕月也反应过来,立刻将门去推开,紧跟在景皇太子等人的身后进入晨曦殿。
“婉嫔!”景皇平日里尽是威严的声音此刻也多了几分柔情。
“皇上,你怎么来了?”婉嫔话语里带着惊愕,靠近床榻里侧的右手不自然地蜷缩着向身后隐藏。
她坐立在床榻之上倚靠着,未施粉黛,满是清丽绝伦之色,眉眼干净,灿若星河,看着便觉得舒适。因为身孕微微丰腴了几分,脸上染着几分红晕,分外动人,一点看不出生病不适的样子。
好在穿着皆为得体,不至于在太子靖王凌昱以及楚离央一齐进来时尴尬。
“朕听闻你身子不适,特来晨曦殿看望你。”景皇坐在床榻尾端,轻声说道。
“不适?臣妾并未感到有任何不适之感啊!”婉嫔侧过头不解地看向夕月。
夕月当即跪下:“都是夕月不好!夕月见娘娘一早起来便感到疲乏,午膳也未进什么,接着便一直在殿内休息,娘娘不准奴婢们进殿伺候,可娘娘怀有龙胎,万万马虎不得,夕月担心娘娘身子不适,这才上报了皇上。还请皇上娘娘恕罪!”
婉嫔叹气:“臣妾本就不是官宦世家的贵女出身,向来是不喜小憩时身边有旁人在的,初怀孕身子难免乏了些易困,没想到还引了这般误会。”
“你入宫不久,不适应也是正常,朕倒是觉得爱妃身边这宫女很是忠心,此次也是顾主心切,情有可原,便免了她的责罚,爱妃意下如何?”
“皇上说得有理。”婉嫔微笑。
“婉嫔娘娘,不知刚才到底是什么让您受到如此惊吓,我们还以为娘娘遇害了呢?”楚离央悠悠地开口。
“你是......”婉嫔疑惑地看向楚离央。
她出身不高,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只是容颜靓丽,才被王太傅挑中送入宫中讨景皇欢心,并不认识景都大名鼎鼎的楚家小霸王。
景皇自是看见了婉嫔眼底的迷茫,轻声向她解释:“这是楚相的世子,朕亲封的小王爷,楚离央。”
婉嫔掩唇而笑:“早闻小王爷的声名,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小王爷丰神俊茂,气质不凡。”
楚离央扬起嘴角:“多谢娘娘秒赞,不过离央更是好奇娘娘究竟遇到了什么?”
婉嫔微微一滞,神情有些僵硬。
此事景皇也望向她,不说也得说,她的掌心又不自觉缩紧几分,镇定了下心神,说道。
“多谢小王爷关心,只是做了个噩梦,被惊醒罢了,并未遇到何人。”
“离央并未说娘娘见到了什么人,娘娘不必惊慌。”楚离央声音很轻,却一下子提住了婉嫔的呼吸,紧紧屏住不再说一句话。
楚离央深深地看着婉嫔,一双眼微弯似笑非笑。
凌昱所有注意力都在楚离央身上,顺着她的目光,自然也是看到了婉嫔的异样,以及她不自然紧捏的右手。
“宛嫔娘娘手上是何物?”凌昱开口。
众人的目光在凌昱话落后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婉嫔的右手。
就连景皇都奇怪地看着她。
在听到凌昱提起她的右手时,婉嫔的整个右臂就应激地颤动了一下,五指蜷缩用力,想向身后藏住。
“婉嫔,你的手怎么了?”
“皇上,臣妾的手没什么好看的。”婉嫔低垂着眼,低着嗓音,更像是心虚后地无力推脱。
“朕喜欢你的手。拿出来给朕看看。”少了之前的温情,更多了些严厉。
“皇上......”婉嫔高估了皇上对她的宠爱,还想通过示弱博取景皇对她的好。
可是,他永远是无情又多疑的帝王。
“伸出来!”婉嫔终于明白,这是景皇的命令。
婉嫔知道躲不过去,只得颤巍巍地右手紧捏成拳递出。
她的手指并不分明,纤长精致,凝脂如雪,煞是好看。此刻握成拳状,一抹白色从指尖溢出。
景皇握上婉嫔的手,放在掌间,代表着年华逝去的皱纹一条条一根根地布满了景皇整双手,还有身体的每一处肌肤,和婉嫔的青春娇嫩形成赤裸裸的分明。
似乎是料想到了什么,景皇手上的力度很大,没有温声细语,而是直接强硬地将婉嫔的手掰开,一个纸条完整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太极殿后,戌时相叙,待候佳人,不见不散。”
景皇怒上心头,抓住婉嫔的手腕,质问道:“这是何物?”
随后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婉嫔娇嫩的脸庞:“贱人!”
婉嫔被打的偏了头,倒在枕间,被盛怒中的景皇吓到,不敢说话。
“太极殿后。”景皇看向晨曦殿中的诸人,一一审视。
在场的太子和靖王心中都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父皇这是怀疑他们中有人和婉嫔私通了。毕竟约在太极殿后这样的位置,最大可能的便是当时在太极殿中的人。
太子。靖王。十一皇子。楚离央。
谁看着都不大可能,却谁都有怀疑。
“吴仁逸!”景皇唤道。
“老奴在。”吴仁逸赶紧应声。
“将这晨曦殿里里外外给朕搜查个干净,朕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大胆!”景皇此刻是实实在在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冷静,这样的事,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更何况这人还是九五至尊。
吴仁逸赶紧唤人进来仔细搜查,不敢有一丝怠慢,景皇这是真的动怒了!
吴仁逸效率很高,不过一会儿,便将结果报告给景皇。
“皇上,晨曦殿的窗外有人经过攀爬的痕迹,看脚印大小应该是一个男人。”吴仁逸小心翼翼地禀告。
景皇握着纸条的手收紧,纸条被揉捏成一团不成样子。
“朕要你亲口说,那人是谁!”
“臣妾不知,皇上若是不相信臣妾,倒不如直接杀了臣妾,也好过被人冤枉!”婉嫔声泪俱下,哭得是梨花带雨,好生凄惨。
景皇也微微动容,不再逼问她,而是继续问吴仁逸:“除此之外,可有其他发现?”
“皇上......”吴仁逸欲言又止,发觉景皇逐渐不耐烦的眼神,只得说出口,“奴才们还在婉嫔的柜中发现了一条亵裤......”
似是难以启齿,停顿了一两秒吴仁逸才继续补充道:“也是男人的。而且是由尚衣局所制。”吴仁逸手一扬,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便端着木牒将收寻出来的亵裤呈上。
尚衣局,宫中的丝织作坊,专为皇室服务裁制衣物。
凌策在看到此物时,瞳孔收缩。
这条亵裤有些眼熟?
“朕记得,尚衣局所制之品,所有的布料以及样品所制皆会有记载对吧?”
“回皇上,正是。”
“传尚衣局奉御前来。”
奉御是掌管尚衣局的最高长官,官至五品,很快就到了晨曦殿。
“臣参见皇上!”
“平身!”他示意那小太监将那条亵裤摆放在奉御身前,说道,“你且查看一番此物是为谁所制?”
“臣遵旨!”奉御小心地拿起亵裤仔细观察,放下后又接着拿出携带而来的尚衣局制衣记录簿翻阅。
反复确定无误后,奉御才将其合上,回禀景皇:“皇上,这布料乃是紫玉锦,流花郡郡守所供,而花样款式皆是尚衣局出品,臣凭借多年的经验,观察其质感,可以推测出此物所制时间不超过三月。根据记载,三月内,以紫玉锦做过衣物的,唯有靖王一人。”
“爱卿可能确定?”
“臣确定。”奉御信誓旦旦。
不等景皇发问,凌策直接跪倒在地:“此事与儿臣绝无关联!还望父皇明察!”
“朕就是太过相信与你,才致使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若此事你给不了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朕绝不轻饶!”
太子内心窃喜,没想到凌策勾结外国之事没能给他重击,这下又摊上了这件事。私通父皇的宠妃,虽然听着没有勾结外国严重,可却是在父皇的头顶上拔毛,最后再安着一定绿帽,任谁都不能忍。更别说,这人还是自己器重的儿子!
凌策沉默,然后开口:”父皇,若真是儿臣,儿臣一直和父皇呆在太极殿,又是如何分身来晨曦殿给婉嫔娘娘送信?“
楚离央笑,下巴扬起:“送个信这样的小事,也不需要靖王亲自来送吧!靖王手下能人辈出,随靖王进宫后偷偷跑来晨曦殿送信也并非难事。”
凌策看着楚离央,眸间幽深得仿佛化不开的浓雾,真是可笑他到现在才明白,离开太极殿时楚离央最后一句话的深意,想必他从一开始便算计上父皇和他了。
这世上为何会有如斯狠心的人,一次次想要致他于死地?
“儿臣与婉嫔娘娘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凌策双眼直视景皇,郑重地保证。
可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的景皇,又怎会理会凌策的话是否情真意切呢?他只想相信摆在自己面前的证据,以及他所剖析出的人心。
婉嫔是王太傅所送,而王太傅又是靖王的外祖,那么能够认识婉嫔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郎才女貌,一来二往,渐生情意,如此水到渠成!
景皇蹬蹬蹬快步喘气走到床边,将埋在床头低声啜泣的婉嫔粗暴地拉起:“既然靖王不肯承认,那便由你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朕要亲耳听你说!”
“臣妾说的,皇上就会信吗?皇上不是只信自己看到的吗,又何必要听臣妾说什么!”婉嫔自打进宫以来,便受尽帝王恩宠,哪里见过景皇这般凶狠残暴的模样,一直被骄纵的脾气也上来和景皇杠着。
“说!”景皇被气得身子不止地颤抖,脊背因为愤怒弯曲下了几分,慑人夺魄,简单的一个人,没有多余的话语,却将这帝王的所有冷静自持都扫去。
婉嫔被深深震慑住,不敢再开口挑衅。眼泪顺着朦胧姣姣的容器哗啦啦滴落,掉落唇缝间,润染出散不去的苦涩。
她努力保持着光洁的颈项高高扬起,像是永不服输的天鹅,在今天以前景皇最欣赏她这样温婉中又夹杂着高傲倔强的模样,此刻却刺眼地让人忍不住折断。
“臣妾与靖王并无瓜葛!”
纵然她歆慕的是他人,可她到底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从一而终的道理她懂得,从踏进皇宫那道宫门,成为皇上的妃子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与那人绝无可能,更不会去成为任千夫所指的荡妇与人私通。
景皇的怀疑,不下于是在她的脸上狠狠刮了她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