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奈何桥底算命无弹窗 第一百四十八章:笼灯影番外
江祀初番外齐国今年入冬的时候,下的第一场初雪很大,白色的雪片纷纷扬扬的,看似漫不经心,却在一页过去之后,将天地都覆盖装饰成了白色。
地上厚厚的雪没过人的小腿,天很冷,没有一点阳光,但是却明亮刺目的很。
那是地上的雪光折射,即便是阴天,亮度却并不差。
雪已经停了,但是空气中还是有细白的流霜在飘荡这,找不到落地的归宿。
齐国王宫也被大雪覆盖着,房檐屋角,皆是堆积着厚厚细白的雪霜,好像给整个王宫披上了一层缟素一般。
冰湖方向的宫殿,本该是齐候君妃子们居住的地方,但是早在二十五年前,这个方向的宫殿就被齐国上一任的侯君江祀初给封存了起来,不让别人进入这块地界。
因为先齐侯君的命令,这个地方很少有人到来,因此显得荒芜又孤寂。
但是如今一场大雪下来,遮掩了荒芜的外表,只剩下孤寂。
栖迟宫也是被封存的宫殿之一。
但是如今这殿门外,却站着宫人,宫门口的位置悬挂着两盏大红色的灯笼。
给这有些惨淡枯乏的白色中添了一抹艳色,像是红色的朱砂不小心低落在白纸上,很是引人注目。
天空无风,栖迟宫的殿门打开着,在这一处被封存的寂静宫殿群中,这里的人气显得有些突兀。
但是站在栖迟宫外的宫人们都知晓,若不是里面住着退位的上一任齐候君江祀初。
这里,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了。
栖迟宫内的景象和外面一样,都是被大雪覆盖着,很难见到一点其他的颜色,长廊下流霜寒意涌动。
但是殿内,却是暖如春日。
相比与殿外的几个孤零零的宫人,殿内的人显然要多一些,有男有女,皆是穿着华服宫衣,年轻非常,看起来像是这王宫中的主人一般。
但是此刻这些穿着华服宫衣的人,却都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沉默,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和哀伤。
他们跪朝着的方向是一张垂着白纱,悬挂着红色璎珞宫铃的床榻。
此刻床榻上正躺在一个垂垂的老者,面容枯瘦,满头白发,放在胸前的手枯皱无比,气息轻浅,却是出气多进气少。
跪在床前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玄色的衣裳,头戴爵冠,面容俊美,五官深邃,气息沉稳。
低垂着头,五官和轮廓与床上躺着的老者有几分相似,却更年轻一些。
此刻这位年轻人面容凝肃,双唇紧抿着,神情看起来有些凉薄淡漠,然而墨黑色的眼底却藏着深深的哀伤和难过。
这位年轻的玄衣男子,今年二十二岁,是齐国两年前刚继位的侯君,也是齐国如今的现任侯君。
虽上位才短短两年,可民间对其的赞誉和敬服爱戴却并不少,朝堂上也为有朝臣敢小看这位年轻的侯君。
只因为众人知道,年轻的侯君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却和已经退位禅让的先齐候君最为相像。
不管是权谋运筹,还是相貌气质,都和先齐侯君江祀初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位年轻的侯君继位,可没有经历过当初先齐侯君江祀初的困难和无奈。
在朝堂上文武百官信服敬重,惟命是从。民间百姓爱戴,安居乐业。
而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已经退位的先齐侯君江祀初为自己的儿子继位,肃清了前路和障碍,留给了他一片清明稳定的朝堂和天下。
对于先齐侯君江祀初,朝堂和民间皆是众人仰慕和赞赏,他被众史官认为是齐国建国百年来最为清明睿智的有为君王。载入了齐国史书供世人流传敬仰。
即便这位君王在任侯君之初手段冷硬铁血,不留情面,曾一度让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非议颇多,但是后面几十年的时间,这位君王铁血手段之下的政治和管理却逐渐见效。
以至于有了如今这歌舞升平,繁华平静的齐国。
现任的齐国侯君有先齐侯君江祀初亲自教导,冷酷与仁慈并存,赏罚分明,陟罚臧否,颇有当年先齐侯君江祀初的风范。
先齐侯君还在位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继承人便伴随其左右,上朝下朝,处理政务,监察国事,独当一面。
在先齐侯君在位的第三十年,也就是两年前这位先齐侯君江祀初忽然宣布退位,将侯君之位传给了自己培养的继承人。
自己则搬到了当初被其亲自下旨封存的众多宫殿之一中的栖迟宫,一住便是两年。
卸下的身上的重担,就在众人以为这位退位的侯君要颐养天年,安度晚年的时候。
先侯君却一下子病倒了,没有任何的征兆。
太医说是操劳过度加上心中郁结才会如此,可先侯君江祀初一向身体硬朗,怎会如此?
太医们查不出原因,便认为是风水问题,现任的齐候君想要让自己的父君搬出栖迟宫,但这位先侯君固执的很,怎么都不愿意搬走。
问他原因,也不言语,只是看着殿门口悬挂着的两盏灯笼,眼底浑浊黯淡的光,变得悠远绵长,似乎在看一个远去还未归来的故人一样。
宫中众人都以为先候君是在思念三年前故去的王后娘娘,毕竟先侯君情深,继位多年来,只娶了一位王后娘娘。
有的时候,就连齐候君都是这样认为。
因为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父君和别的侯君不一样,没有三宫六院,没有嫔妃秀女,只有母后一个人。
没娶母后之前,倒是有过后宫,但是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封锁了三年,直到娶了母后。
就算娶了母后,父君也依旧没有广纳嫔妃,设立六宫,而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自小便被众人羡慕着,没有经历过明争暗斗,君位争夺之事,因为父君只有他一个孩子,齐国最终还是要交到他的手上。
父君严厉,但是也慈爱,印象中父君很喜欢带着母亲去冰湖的那座水亭里看雪,而他,则是在湖上石桥前的雪地上练剑。
每每停下的时候,总能够看见父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幽深而绵长,像是在看他,又想是在看他身后的雪地。
总之,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有时候,父君也会开口赞赏一两句,但是不是对他说,而是对身边的母后说,
“阿织,这孩子进步很大,你教的很好。”
阿织是母后的闺名,父君唤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和语气总是温柔和缱绻的,总觉得这个名字从他的口中念出,总比旁人多了很多的情意。
但是他却很少这样子叫母后。
但是每当这样子叫的时候,母后都是温柔地笑着,
“也是陛下教得好。”
然后父君也会笑,但是笑容很浅,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和惆怅。
“阿织……”
一声细微而沙哑的声音唤回了年轻的齐候君的思绪。
齐候君抬起目光,动容而担忧地落在床上的先侯君身上。
“父君。”
“阿织……”
先侯君依旧在唤着这个名字,年轻的侯君眼眶微红,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握住先侯君枯瘦苍老的手,力道微紧,掌心温暖。
先侯君这才仿佛是回了神一般,目光落在身边年轻的侯君身上,眼神微颤,
“孩子……”
“父君。”
齐候君唤这一声,声音带着哭腔的沙哑,先侯君的目光掠过他,落在窗外的雪地上。
“下雪了……”
“是,父君。”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先侯君忽然说道,面前的年轻侯君目光微讶,却还是沉默地听着。
“我梦见那个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冰湖那边的石桥都被雪覆盖住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阿织站在雪地里,背影很温柔。”
年轻的侯君今日第三次从先侯君的口中听到“阿织”这个名字。
身后众人定然以为父君在唤母后,可是齐候君却忽然觉得,父君口中的阿织,并不是母后。
先侯君的目光浑浊,此刻忽然蒙上了泪雾,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清楚地知道那是梦,但是不想被人叫醒。”
“父君……”
“我看不清阿织的脸,梦境有些虚伪,醒来后外面却真的在下雪。”
床上的人并未听到齐候君沙哑欲阻止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
病床前跪着的齐候君双目微红,握着先候君的手微微颤抖着。
先侯君终于转眸看他一眼,浑浊的眼底带着茫然和求问,
“孩子,你说,我还能不能见到她了。”
这个她指的是谁?阿织吗?
齐候君心中有疑,可更多的却是悲伤,因为他感受到握在掌中的手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松懈。
齐候君抿唇,沉重地点头,声音认真道,
“会的,父君会见到她的。”
话落之后,面前的先侯君忽然露出了虚弱的笑意,但是却是真实温暖的,仿佛得到了一个很满意的答案一样。
他的目光掠过年轻的侯君,落在了殿外的雪地上,带着柔和缱绻的笑意,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一样。
忽然,他眼中的光像是被风吹灭的笼灯一样,他慢慢地合上眸,光影也消失了。
他终于去可以去见那个藏在心里很多年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