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奈何桥底算命无弹窗 第一百五十六章:法会相遇
在齐云国未被灭国之前,佛家和道家争夺国教之名风生水起。直到新的王朝建立,建立新朝代的君王大手一挥,允了佛教为国寺,道教屈居之下,至此之后,道佛两家之争这才停歇,相互见到之后亦是形容陌路,井水不犯河水。
辰宿神君和景吾能够在两教相争的情况下成为莫逆之交,相怜相惜,在当时两教子弟看来,确实有些叛逆,有违当时主流。
但这是景吾和辰宿神君的事情,两人赤子之心,心中想法念头纯净,因相同的爱好和信念共同成为至交好友。
在他们看来,就像是高山流水遇知音那般,是难能可贵的可遇而可求。
相识多年,亦未因为外界目光而产生疏离之意。
时光渐去,岁月倏忽而过,彼时初遇相识的少年和尚与道士逐渐成长。
一佛一道,皆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宛如翩翩浊世佳公子,芝兰玉树世谪仙。
二人行走于尘世之间,不知吸引了红尘世人多少目光。
烟花三月,扬州湖畔的柳树开始抽出新芽,嫩绿的芽枝在一片旧绿之中显得扎眼夺目。
新绿泛开碧波涟漪,青石板桥上走过的姑娘眉眼温顺而轻柔,带着江南女子多有的暖糯和似水柔情。
城外的古道上,可见三两马车,踏着新泥春意经过,路旁乱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
江南的百姓日子过得舒适惬意,此番春日好景,郊外踏青的人不在少数。
城外萱草又碧,浮汀渐迷,春意浓郁,不知迷了多少江南游子和诗人的眼睛,以至于他们误了回城的时间。
夕阳西下,洛水河面晚雾渐起,烟波缥缈,落霞夕阳轻洒水面,碧波涟漪霞光轻晃映人眼。
洛水河畔被取水的行人踩出了一条小道,道上两条长长的影子安静地匍匐在地上,随着主人家的动作缓慢地前行着。
夕阳古道上,两匹骑骑踏着马蹄,安静地跟在主人的身边,一左一右,中间空开的位置,并肩而行着两位年轻人。
其中一人身着黄色道袍,身后负着一把长剑,三千墨发用玉冠束起,身形凛然修长,气质出尘。
另外一人和身边同伴差不多的身量,穿着浅色僧袍直缀,头戴笠帽,眉眼平和很容易让人想到慈悲这个字眼,胸前挂着一串佛珠,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举在身前。
二人并肩行驶着,身后霞光铺道,也落在了两人的肩上和衣上,虽不言语,可身形之间的默契和相衬,却极为让人赏心悦目。
“师门传来消息,观中有事,召集出门历练的弟子回去,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了。”
落霞云归,轻轻浅浅地传来男子的声音。
在说这话时,式微将目光落在了身侧的同伴身上,目光染了落日的几分余晖,习惯性的有了笑意。
“此番我们下山,可是有三年时间了?”
“正好三年。”
身侧的和尚说道,声音平静带着出家之人的佛系平静。
“三年未归师门,也该回去看看了。”
穿着黄色道袍的道士询问地看向身侧之人,后者沉默未语,眸子里藏了平静不易琢磨的情绪。
他并未回答道士的话,式微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之后,我会来信的。”
“离开之时,我来送你。”
年轻的和尚终于开口,对于他所说的话,式微并未拒绝。
洛水河处于城外,周围青山环绕,每至春日之际,郊外新绿和春景便吸引了不少的游子和过客。
路旁会有城内的人在此摆摊,支一个棚,摆上两张桌子和凳子,再烧上几壶热茶,三文钱一碗,专门供过路的行人或者是旅人休息歇脚。
若是想要安静一点,不被人打扰,那洛水河畔再往前一点,就有一座亭子,亭子外一排排的柳树是洛水河最早栽植的一批。
此刻我到达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式微和景吾正坐在亭外一棵柳树下,面前摆放着矮小的茶几。
两人相对而坐,时间还早,不管是前面的茶摊子,还是这里的亭子,都没有看见其他的人影。
这个时候的式微和景吾虽然厉害,但终究是太过年轻,只有二十多岁,终究是无法同我这个活了几千年的阴鬼相比。
因此我并不担心他们发现我,撑着伞朝着他们走近了一点。
景吾对面坐着的,果然是辰宿神君。
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亲切笑容,周身散发出一种惬意且轻松的气息,一双眉眼温和雅气。
江畔的凉风吹过,刮起了他的衣角。
两人面前矮茶几上摆了两只茶杯和茶壶,茶杯内的茶汤略有些浑浊,茶香也不是上好的。
但辰宿神君并不在意,他举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地举到唇边抿了一口,似乎是尝到了意料之外的味道,唇边的弧度深了一些。
口中的茶润下喉咙,他这才回答了一开始景吾问出的“何日启程”的问题。
“明早便走。”
这个回答和昨天他说的“过几日便走”有些出入,对面的景吾似乎是没有料这么快,平静的眼中掠过诧异。
过了一会,他也举起了面前的杯子,递到唇边,低低地“哦”了一声,然后才抿了一口。
辰宿神君眼中似有笑意,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出门历练,同行三年,随着岁月增长的,不仅仅是二人的年龄和阅历,亦有着对知己好友的绝对信任与默契。
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出口,想来他们心中也明白。
我倒是没有想到我来一趟,竟然就刚好碰上了辰宿神君和景吾分开,只是他们一走,我应该跟着谁?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需要我纠结,因为时间轴里,我选择的人,是景吾。
辰宿神君和小和尚分开,我如果非要出现在一个人的面前,那这个人一定是景吾。
果不其然,每当我转动手中的时间轴的时候,我看见的人,一定是景吾。
在和辰宿神君分开之后,景吾会回到了齐云寺。
每天的日子在我看来过得很是无聊,念经文抄经文听经文,千篇一律的,皆是经文,我坐在景吾不远菩提树上,看着坐在殿中,禅房,或者是山上菩提下的小和尚,内心都是默默地叹着气的。
当然,出家之人没有这么多的俗念,尤其是对小仙君来说,想必我觉得无聊的日子,他并不觉得无聊,可能还觉得很充实也不一定。
以往景吾跟在辰宿神君身边的时候,虽然也有参悟佛法,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念经的,而是随着辰宿神君一起出门降妖伏魔,渡化苍生什么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三年的出门历练让小和尚对佛法的参悟有所帮助,回来之后景吾潜心修佛,一心向佛,再加上外出三年对红尘俗事的感悟,短短一年的时间,小和尚的佛法造诣更上一层楼。
成为了齐云寺小有名气的高僧。
景吾本就是齐云寺得道高僧的弟子,这位得道高僧自己修佛几十年,始终未能成佛,但是看破了红尘,虽然没有成佛,但在民间百姓的心中,却是威望甚高,很多人尊敬。
得道高僧时常说景吾有修习佛法的造诣,和他的师兄景墨一样,是百年难得修习佛法的可造之材。
有生之年若是能够看见齐云寺出一个佛者,那不管是对齐云寺还是对这位得道高僧,那都是一种激励。
让齐云寺流芳千古,让佛法普渡众生,成为了这位得道高僧的毕生所愿。
此番见景吾小和尚出门历练回来之后,佛法造诣进步,高僧的心中定然是十分欣慰的。
“今日的念经就到这里,你们退下吧。”
佛殿内,集聚了齐云寺的所有和尚,这是他们每日晚休时必修要经历的一项功课——听师傅念经。
殿中的和尚陆陆续续地离开,很快,原本还有些拥挤的大殿立刻变得空旷且安静下来了。
高僧叫住了最后一个离开的景吾,对他说道,
“景吾,明日皇家祭祀有一场法会需要念经渡化众生,你随同我一起吧。”
年轻的和尚转过身,虽然语气平静,然而问出来的话,却带些许疑问,
“平日的祭祀法会,不都是师兄跟随吗?”
“景墨闭关修行,还未出关。”
高僧如是道,目光慈祥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的和尚。
其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参悟佛法,却已经快和要赶上他的师兄了。
景吾双手合十,目光平静而顺从。
“是,师父。”
高僧又交代了一些话,面前的年轻和尚皆是一一应了是,然后这才离开佛殿前往自己的禅房中。
虽然听经已经结束了,但是景吾总是有习惯回禅房之后继续入定参悟禅意的习惯。
一年来皆是如此,我早已经习惯。
飘荡在外面的一个菩提树上,透过窗子看见景吾进入禅房之后果然是继续打坐入定。
我不免哈了一口气,觉得这一天又要这样过去了。
夜渐渐深了,第二日,景吾照常出现,在早上念完经之后,便随着自己的师父前往城中皇家祭祀的典礼上。
法会还没有开始,也没有到讲经的时候,景吾小和尚跟随着齐云寺的僧人,站在人群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皇家祭祀是一个很盛大的日子,齐云国的皇室皆会在这一天出现,跟随着掌权者一起,向上天为百姓祈福,抱有齐云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百姓们被拦截在皇家护卫搭成的人墙和屏障之中,踮着脚伸着脖子往祭祀的典礼上看去。
这对百姓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因为他们能够看见只会只会出现在说书人口中的传说中的人物。
法会开始之前有一长长的祭祀顺序,高僧带着齐云寺的和尚双手合十站在台阶的下方闭目念经,是默念,并未发出任何的声音,周围的人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唇一张一合。
比起在下面充数,或者是站得不耐烦却又不得不隐忍的皇室子弟,这些和尚站着就跟被人点了穴位一样一动不动。
默默地念着经文,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被天坛上那位正在念念有词祈福的上位者还要虔诚和认真。
景吾就站在高僧的身后,和身后的众师兄弟一样。
这期间并未有被外界的任何声音打扰。
等到上面传来法会开始,齐云寺的得道高僧为百姓们讲经的声音的时候,景吾这才低垂着头跟在自己的师父后面。
这期间有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景吾神情平静,却察觉到这注视这自己的目光当中,有另外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让他甚是熟悉。
但是这个时候景吾并没有回头去看,万众瞩目的时刻,一举一动,景吾皆是跟随着自己的师父一起,克制有礼。
台上讲经的时候,高僧坐在一个蒲团上,景吾坐在他的身后。
这样的场面虽是第一次经历,然而景吾心中并未有半分的波动和紧张,如同出家之人的平静和恪守礼制。
师父面对台下呜呜泱泱的人群,那些穿着华服的皇室低着头,看起来似乎是在认真的听着佛经的教诲和渡化,然而一点一点的头颅却在告诉着台上的人——他们听的都要睡着了。
景吾其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人会觉得佛经佛法无聊,这样有教育意义和参悟意义的东西,难道他们不觉得很有趣吗?
从景吾的这个念头我们可以看出,景吾此人,确实是非常适合当和尚并且成佛的。
因为他不和普通人一样,觉得这些千篇一律的佛经很无聊。
甚至有的时候,还沉迷其中,参悟的废寝忘食。
景吾跟随着自己的师父一起念经,这段经文要讲述完的时间,时间有些长,台下不少人皆是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倒是也有些许人一开始听得挺有味道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看着台上那个胡子花白的老和尚拖长了声调慢悠悠地讲着。
说的经文就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时间一长,他们也无法忍受了。
高僧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是目光慈悲地看着台下众生,他虽为成佛,却好像已经成为了佛一样。
面对众生,他始终带着一个悲天悯人的平和之心。
景吾似乎是受到了感悟,原本还有些困惑的心忽然间清明了不少。
等到高僧示意讲完,示意自己的徒弟上前继续讲经的时候,小和尚年轻而又温润的声音像是春风流水一般划过众人的心底。
声音缓缓响起,如同流水一般,竟然让台下不少低着头的人惊讶又好奇地抬着头,专注地看着台上正在讲经的年轻和尚。
身后的高僧笑而不语,然而眼中却有欣慰。
身上的目光又落了不少,那道不同寻常的目光再次出现,带着景吾熟悉的感觉。
景吾深处高台,此刻望着台下的众人,也终于可以借机寻找那目光的主人。
就在近处下方皇室众人的队伍中。
平静的目光掠过这些人,忽然定格在一张熟悉温和的脸上,那双眼睛带着清浅的笑意,施施然地和他对望着。
小和尚目光一顿,忽然忘了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