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奈何桥底算命无弹窗 第一百九十六章:故人不识
白云团子前行的速度很是平稳,半空中的风清澈凉爽,吹着小仙君柔软的衣角。同在一片白云团子上,就算撑着竹伞,我和小仙君的位置也挨得近,他的衣角在我的手臂上滑过。
柔和的仙灵之气随着迎面而来的风钻进了我的鼻尖,入鼻依旧清淡温雅,然仙灵之气如同山间清泉流水一般让人感觉舒适清凉。
我当初第一次吸小仙君灵气的时候,便诧异于他身上灵气于我的感受和作用。
那时还想着神仙的灵气果然就是和地府不一样,让鬼觉得神清气爽。
此刻恢复了记忆,我也总算明白过来了为何小仙君的灵气会对我如此有用和舒适。
因为他身上的仙灵之气,和碧海灵山的有相似之处。
想想也是,小仙君修道,道观就在碧海灵山脚下,他年纪轻轻便能长生不老,得道成仙,这其中原因除了小仙君天资聪颖以外,也和碧海灵山的仙灵境地离不开关系。
一路上,我和小仙君都是相对无言。
我倒是会时不时地撇一眼小仙君,试图看穿他的心情是怎样的。
可就像很多次一样,小仙君神情淡薄,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墨黑色的瞳眸更是漆黑沉默的光,过于平静,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忍不住摇头叹气道。
前方到阴界和地府的分界口的时候,一直目视前方的小仙君终于将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
轻轻柔柔,也没多少温度。
他将我送到地府的黄泉路口,白云团子刚一落地,我便从上面跳了下来。
“好了,我到了,多谢小仙君,告辞,慢走不送。”
我走了两步,发现还没有和小仙君告别,便又撑着伞转身对他说道,
小仙君抿着唇,清润如雪的脸上一派沉静,墨黑色的眼眸光亮平和,落在我的身上。
“木欧。”
他叫住我。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叫我,可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我想起了以前未成仙的小仙君,那时候他唤我的名字,是“苍乐”。
时间辗转千百年,物是人非,故人相见,竟是对面不识。
我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却还是看着小仙君。
后者穿着浅色的布衣,然身姿隽永,俊秀雅致,清冷似雪,周身更是仙气萦绕,气质出尘。
他现在距离我很近的地方,近到我能够看见他的眼睫垂下,掩了眸中不知为何有些晦暗的光。
他的唇瓣依旧没有几分血色,声音轻轻冷冷,传到我的耳边,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抱歉。”
闻言,我皱了一下眉头,仔细想想才发现小仙君说的是景墨上次闯地府带走暮夭的那件事情。
小仙君没有做错,反倒是我态度过于冷淡疏离,他道什么歉?
我半天没有想明白,却还是应了小仙君一声,
“没关系,你也是为我好,我没在意。”
小仙君看着我,唇微微抿紧了些,喉咙里溢出了一个淡淡的嗯的字眼。
“天界一条街的事务应当不少,小仙君近来忙碌,要是有事,烧香唤我一声便是,不必来地府亲自找我了。”
我道,这自然也是为了小仙君着想,免得他天上地下奔波,还要忙着碧海灵山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小仙君闻言之后,神情有些诧异。
过了一会,他垂眸,卷长的眼睫遮掩了眸中思绪,声音轻浅却小声。
“嗯。”
地府黄泉路口,应这声的主人不知为何有些沮丧和失望。
我挑眉,恍然间想起了小仙君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小仙君要是失落或者心情不好,就会这样样子,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动物一样。
我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地府走去。
快要进入地府地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小仙君还站在那里,欣长的身躯被人间的夕阳笼罩上的一层柔光,地上是狭长的影子,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他孤身一人站在地府黄泉路口,像是找不到归途的魂灵。
我收回目光,心里小仙君最好不要在这里站太久,不然黑白无常回来,还以为是凡间哪个魂灵站在这里不肯进入。
……
和小仙君分开之后,我当真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他的。
地府不愿过奈何桥的魂灵这段时间多了些,我天天忙着算命,倒也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
暮夭偶尔会来信,信中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从信中字眼可以看出来,写信的主人日子过得有些无聊。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流走,阴界地府常年昏暗无光,奈何桥和黄泉路的灯笼是我们辨别时间行走的工具。
有一天暮夭来信,说到了碧海灵山,她说上次我说的那个仙君,这段时间频繁来碧海灵山散布灵气。
碧海灵山如今已经焕然一新,虽然比不上我在的时候,但是好歹长出了绿色的植物,也算青山葱翠,绿草如茵。
山中动物也有一些,不过都是一些普通的,没见到当初熟悉的妖植精怪的身影。
暮夭信中对小仙君来碧海灵山建立神君府邸有些愤愤不平,觉得他是鸠占鹊巢。
每天她都站在苍灵山的山峰上看着碧海灵山的变化。
虽然小仙君正在慢慢让碧海灵山恢复原来的样子,但她还是希望我能快点回去把他赶走。
暮夭并不知道我和小仙君的前尘恩怨,要是她知道小仙君就是当年碧海灵山山脚下那座道观的人。
我当初是因为他出手救了他师门然后又造了杀孽,可能暮夭会亲自出手把人赶出碧海灵山。
暮夭信中还说,小仙君改造了碧海灵山之后,似乎还收了一个小徒弟,是个小姑娘,真身和我一样。
“那小姑娘长得倒是挺可爱的,很喜欢来苍灵山采花,不过她肯定没有你聪明,因为那个仙君一直监督着她练法术,把人家小姑娘都给训哭了。”
暮夭信中如是说道,语气难得一见的活泼和调侃。
我收到信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两声,而后便将信给压在了自己摊子上的画纸下,雕刻着木偶。
黄泉路每天都有来投胎转世的魂灵,来算命和答疑解惑的客人不多也不少。
每到晚间时分,奈何桥的桥沿上便会燃起灯笼,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忘川河水面上,随着水波逐流,细碎而朦胧。
阴界地府的日子平静的很,千百年来皆是如此,时间一久,连我都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地府,也没有见到过小仙君。
直到有一天我的摊子前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看见她,我才发现,时间过得挺快,而之前我和小仙君所经历的种种,都是真实存在的。
彼时我正在摊子后面刻着木偶,那天的客人并不多,我收集了一堆魂灵的图像,黑白无常又从凡间给我找了好些木头。
我正沉浸于自己的事情,突然面前的光线一暗,一道鬼影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摊子面前。
我的注意力从手中的木偶转移到来鬼的身上。
年前站着一个姑娘,很是眼熟,那双眼睛清澈玲珑,却带着淡淡的哀伤,脖颈间一条剑痕,很是深刻,但已经没有在流血了。
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激动,欲言又止,显然是认识我。
我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飞快地在脑海里搜寻着有关于这个姑娘的记忆。
混沌中灵光一闪,我看着着姑娘,道,
“容杳,是你啊。”
面前的姑娘抿唇点头,我心中只道还好没有认错人。
但是又仔细一想,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容杳,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话音刚刚落下,一旁的忘川河便翻了一个浪,忘川河水拍在三生石上,有不少河水溅到了我的摊子桌角上。
我好奇地看了一眼忘川河,忽然想起来当初替容杳算命的时候,她尚且还有十年的寿命。
如今她站在这里,黑白无常在奈何桥头等着她。
看这样子显然不可能是又被勾错魂,唯一的真相就是,容杳的寿命已经到了。
凡间十年光阴,竟然这么快的吗?
我记得我最后一次见容杳,是在容长憬死的时候。
时间一晃而过,如今在我看来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可凡间一晃,竟然过去了十年了。
容杳的神情哀伤,如同千百年来在我摊子面前算命的不甘魂灵一样。
心有执念,前世遗憾,都成为了她们不愿意度过奈何桥的原因。
而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一个情字。
瞧瞧这情,还真是害人不浅。
我好不容易劝说了容杳,让她死了等她哥哥再续前缘的心思,
可看着她如同木偶一样,失了神采,脸色苍白地朝着奈何桥走去,我仍旧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就算忘川河为此安慰了我一番,我的心情依旧没有好起来。
它大概是也看出来了,转了一个话题,
“但是许久没有见过锦华主君了,今日你怎么不去找他?”
忘川河忽然提到小仙君,我怔了一下,想起了暮夭给我的信,随口说道,
“他?他正在教自己的小徒弟练术法呢。”
“小徒弟?”
“嗯。”
“奇怪,锦华主君看似清心寡欲,没想到竟然也会收徒弟。”
忘川河的困惑大概是所有人的困惑。
他如今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起上次在碧海灵山见到的那个女娃娃。
若是碧海灵山的妖精们都在,肯定会觉得那个女娃娃很眼熟。
我轻轻一笑,低头整理着自己桌子上的画像。
面前的忘川河水泛着莹莹的光泽,奈何桥上正排着长长的魂灵队伍。
我几乎是和孟婆婆同时收摊的,她将手中的最后一碗孟婆汤给了我。
我则是带着我算命的家伙回到了我的二层小楼阁。
窗户外是延绵百里的曼珠沙华,远处是阴界万家灯火。
房间里点了一盏灯笼,不算很亮,整个阴界地府安安静静,一阵风吹过,连风声细腻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我靠在窗棂上,目光落在的远方,不知道是不是心底的情绪暴露地太过明显,窗户上的曼珠沙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木欧,是不是生意不太好啊,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我回神,目光落在面前的曼珠沙华身上,笑了笑。
“今日遇到了一个魂灵,她说了些话,让我决定有些感触罢了。”
遇到的魂灵能够让我记得真的清楚的,自然是容杳。
容杳今日说,若是结局是喜剧,过程让人如何难过和哭都可以,幸福可以来得慢一些,只要它是真的。
每个人都愿意苦尽甘来,忍受着痛苦和难过生活下去,就是为了之后的不留遗憾,
要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我的算命摊子面前,怎么每天都会有这么多的客人呢?
大多数时候,这样的事情,是很难圆满和实现的,所以才有的人世间那么多的悲伤和痛苦。
有些事情是注定不能如愿的。
就像苏雅和苏合衣,夏馨和回寒,参曦和商望卿,南织和江祀初,景吾和辰宿神君,暮夭和景墨,以及……我和小仙君。
故事不需要完美的可怕,难道残缺不好吗?
“木欧,有些事情如果生前领悟透彻,把握当下,就算故事本身是残缺的,可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了吧。”
曼珠沙华忽然说道。
我一怔,倒是没有想到曼珠沙华竟然会这样说。
细细品味一番,倒也觉得曼珠沙华说的没有错了。
我正打算夸夸曼珠沙华,忽然迎面而来一阵阴风。
地府阴风裹挟着熟悉的仙灵气息,掠过延绵摇曳的曼珠沙华群。
曼珠沙华愉悦的声音落入了我的耳中,我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朝着不远处的黄泉路口看去。
只见长长而空旷的黄泉路口,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群前,站着一个仙风道袍的年轻人。
身姿立于这阴暗荒凉的地府,好像孤寂萧瑟的荒山忽然来了一个仙人一般。
身后云光万千,光影铺彻,欣长的身影衣袂飘然,面若冠玉,清俊柔和。
面前是盛放至极的曼珠沙华,花枝摇曳,如同天界朝霞涌动,花瓣迎风而弯,为他铺路一般。
墨黑色的眸子眼神平和轻浅,平静地落在了我这个方向。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来人,小仙君给我挂在腰间的玉牌忽然晃动了起来,